登陆注册
83638800000017

第17章 死地后生

哎——茂泰无声地叹息一声。

他原本都认定了主子对徐小姐不过是逢场作戏,对袁家小姐才是一片真心。可现在,他越来越觉得他似乎是看错了。

徐小姐传出死讯以来,他都记不得这是主子第几回魂不守舍地枯坐了。茂泰不懂,主子明明不信徐家,也认定了徐小姐没死,又为何神伤呢?

“备车,朕要出宫。”义隆的话打断了茂泰的思绪。

……

栖霞书院,坐落在栖霞山脚,由帝师邱叶志一手创办,如今已是第十一个年头了。

邱叶志在义隆登基后,并未入仕,十年如一日地守着这间小书院宁静度日。

只是,因着帝师这块金字招牌,这一年里,来栖霞书院求学的学子络绎不绝。虽然帝师有言在先,一年限收五十位弟子,但似乎并不能阻碍学子们的热忱。这栖霞山脚因着这间学院,越来越热闹。

义隆很少来栖霞山探访老师。今日,是第二次。第一次来书院,还是他登基的前一日。

义隆此次来,依旧是微服。邱叶志虽早得了消息,却还是等到给学生们上完了课业,才来觐见。

义隆在后院的茶室,已等候多时。

时已初冬,山里清冷,后院竹篱笆下积了厚厚一层枯黄的落叶。天灰蒙蒙的,一点都不像他登基前一日的光景。

那日,芷歌翻的就是这段竹篱笆。因为腿脚没好利索,她生生绊了一跤。

那刻,阳光盛好,她着一身藏青色的书生长衫,趴倒在枯黄落叶上,分明狼狈至极,却硬被她绽放的明媚笑容给掩了过去。

她的鼻尖,沾了一点泥星子,看着有些滑稽。

义隆分明该生气的,老师这里是徐家人万万不该踏足的地方。可是,那刻,他却只觉得好笑。他一把拽起她,伸手揩去她鼻尖的泥星,“多大的人了,腿都要瘸了,还翻墙。”

芷歌一边抬袖揩着脸,一边哼哼,“谁让你鬼鬼祟祟啊,还不让我跟着。”

“你还有理了?”义隆扣指敲了敲她的脑门心,“快去洗漱,别叫老师瞧见了。”

芷歌刚行到茶室后门,就叫邱叶志给瞧见了。

“芷歌见过邱老师。”她恭恭敬敬地躬身行了个大大的见师礼。在徐芷歌的眼里,这世上怕是就没有不钟爱她的人。翻墙进了人家后室,竟未露半点尴尬之色,反倒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样。

邱叶志何等机心?义隆觉得这世上没人比他师父更擅于伪装。直到死,徐芷歌都以为栖霞山上的帝师是极其钟爱自己的。

呵,愚笨的丫头。义隆在心底喟叹。

“来了。”邱叶志四十上下年纪,蓄着一小撮八字胡,儒雅书生气质。他推开茶室的移门,脱下步履,行了进来。

义隆立在后门口,闻声转过身来,静默地看着这位被京城百姓奉作当代大儒的——刽子手。刽子手杀的人,怕是也比不上他吧。义隆微微眯眸,他背着光,周身像镀了一层清冷的雾光。

邱叶志恭恭敬敬地行了个标准的君臣礼:“草民邱叶志见过皇上。”

“老师免礼。”义隆语气淡漠,带着些许微嘲,“既是来了老师的地方,客随主便,老师随意。”

“恭敬不如从命。”邱叶志拱手,径自走向主座,盘腿坐下,娴熟地煮起茶来,“皇上今日如何想到来老夫这里?坐吧。”

义隆依旧立在雾光里,背着光,有些瞧不真切他的面容:“老师是不是忘了什么?”

邱叶志怔地抬眸,探究地看着他。

“老师只教朕谋情,却忘了教朕守心。”义隆缓缓走了过来,隔案坐下,“今日,朕是来向老师请教的。”

邱叶志拨了拨炭炉里的炭火,勾唇一笑:“无心者,又何须守心?”

义隆盯着炭炉里一明一暗忽闪着的火光:“老师若当真无心,又怎会执着于报仇雪恨?”

“皇上已贵为九五,志在天下,便不该拘泥小节。逝者已矣,生者犹在。”邱叶志浅笑着执起茶壶,哗地浇满一盏茶,“老夫还没恭喜皇上,封后纳妃之喜。”他放下茶壶,轻轻将茶盏推向义隆,“以茶代酒,恭喜皇上。”

义隆清淡地看着他:“狼人谷当真没有消息?”

邱叶志的手顿住,抬眸,对上义隆的目光:“皇上山长水远前来,就为问老夫这个?”

义隆接过那盏茶,浅抿一口:“狼人谷既然成了朕的私兵,就只能唯朕命是从。老师既然铁了心不入仕,便不该插手政事。”

邱叶志正义凛然道:“皇上如今前有四大辅臣,虎视眈眈,后有众兄弟,伺机而动。实不该受儿女私情牵绊,更何况还是徐羡之的女儿。狼人谷的死士,要用在该用的地方。”

义隆搁下茶盏,推了回去,双手扶膝,作势起身:“此事,老师不必再插手。”言毕,他转身便走。

“找出她来又如何?王者,杀伐决断。弃子,既然弃了,找回来,也不过是颗废棋。”

义隆原已滑开了移门,半个身子都走了出去,闻声,蓦地顿住。他扭头,眸子里燃起莫名的怒火:“弃与不弃,废与不废,得朕说了才算。”

邱叶志依旧怡然地布茶,摇头笑叹:“皇上总算是不再自欺了。”他抬睑,带着些许惋惜,“这世上,再没有徐芷歌了。皇上其实已经想通了,是找到一个人,还是一堆灰,都无甚区别了。真找到人了,皇上当如何安置她?徐羡之都放弃她了。”

义隆眸中的怒火愈甚,嚅唇却说不出话来。

邱叶志再叹:“老夫知晓了。皇上本性善良刚直,那徐芷歌虽然有个混账老爹,待你却是一往情深。皇上于心不忍,也是人之常情。”他轻嘲一笑:“若她当真没死,老夫总会找出她来献给皇上。她虽不堪母仪天下,替皇上暖暖床倒并无不可。”

义隆怒极,呼吸都变得急促:“邱叶志!你好大的胆——”

“皇上。”邱叶志轻描淡写地直摇头,“你五岁时就知晓,喜怒不形于色,如今这是怎么了?这才是为师不得不插手的原因。为师不想徐家那丫头成了皇上的软肋。好在,她死了。倒是一了百了。”

义隆扣着移门,冷看着邱叶志:“是朕想岔了。朕只想着她姓徐,流的是徐羡之的血。可朕忘了,她是朕的人,她原本应该随着朕姓刘的。便是老师你,也并非与朕共姓之人。所谓疏不间亲,你僭越了。”

邱叶志面上的笑容褪去。他还来不及反驳,薄怒的君王早已拂袖而去。

……

初冬,山谷雾气氤氲,天灰蒙蒙的。一处竹篱院落,隐匿在山雾密林里,瞧着很不真切。

竹篱笆下,一身劲装的黑衣女子单膝而跪,对着轮椅上的背影,禀道:“彭城王暗杀椒房殿,只取了几个奴才的性命,袁皇后毫发无伤。皇帝选秀,纳了不少朝臣之女,新纳的三妃分别是护军将军檀道济的——”

轮椅上的人比手,虚弱地打断:“不相干的人,无谓浪费唇舌。”

劲装女子颔首:“是。小姐。”

轮椅上的女子裹着貂裘,遮蔽得严严实实,连声音都似裹住,听不太真切:“心一呢?”

心一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药,走了过来:“十七,你先下去吧。”

名作十七的女子,默然退下。

“温度正好,趁热喝了。”心一在轮椅前蹲下身来,将药碗递了过去。

药碗被接过去,咕噜咕噜,片刻就又被递了回来。

心一接过药碗,顺手搁在了身旁的竹几上。他推着轮椅往屋里走去:“入冬了,外头凉,你失血过多,不宜吹风。你几时才懂得爱惜自己?”

木轮碾过落叶,咯吱咯吱作响,虚弱的声音近乎埋在了落叶声里,“透口气罢了。比起你上回来的时候,我已经好多了。”

心一蹙眉:“出家人不打诳语。我真后悔答应你。”

“你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刻意的打趣,让那声音显得更加虚弱,“这世上能助我涅槃重生的便只有佛陀你了。”

“别再叫我佛陀,上次你叫我佛陀,是逼我使计下毒,上上次叫我佛陀,是从高塔上跳下来。这回叫我,准没安好心。”心一怨责。

那女子却笑了:“心一,你果然是了解我啊。我的确有一事相求。”

心一已推着轮椅入了屋:“求什么都不行。”

那女子全然不理会他的态度,只继续说着:“你有没有法子,给我变副模样?”

心一顿住,看一眼裘帽遮掩的头顶,语气缓和了许多:“魏国地处北方,没人会认出你。”

“就怕万一啊。”女子取下裘帽,扭头看向心一,“好不容易死去活来,我不想功亏一篑。”

眼前的这张脸,苍白到近乎没有血色,像极了放生池里绽开的睡莲,给人一种晶莹剔透不染尘埃的错觉。心一看得有些出神,许久,才道:“我不懂易容术,劝你也别枉费心机。哪怕是易容圣手,恐怕也没把握能整出一张与你现在相当的姿容。”

女子怔了怔,才绽出一丝羸弱楚楚的笑容来:“你这是变相地夸我好看吗?”

轮到心一怔住。他只是想着易容无非是刮骨拉皮,哪一样都是痛彻心扉,佛家慈悲,他不忍看众生受苦。他耳根子微红,解释道:“贫僧绝无此意。”

“你说得对。”女子抚上自己的脸,“这副容颜,也许是我后半生最大的倚仗了。决不能轻易毁了去。”

心一蹙眉,正待要反驳她,却又听她说,“心一,谢谢你给了我姓氏,虽然,刘姓,是我最不想要的。”

心一微微张唇,却不知如何接话,便躬身想岔开话题:“暖炉还温吗?不如我去给你添些炭。”

女子捂着暖炉在怀,摇头道:“我的名字,能自己取吗?人活一世,我不能占了你妹妹的身份,还占了她的名字。”

心一不以为意:“人死如灯灭,名字不过是个符号罢了。”

“我想叫芜歌。”女子苍白的唇颤了颤,清水眸子漾起浅淡泪光,“刘芜歌,我要时刻提醒自己,这世上再无徐芷歌。”

心一又张唇,依旧接不上话,临了,只说道,“随你吧。”

重获了名字,便仿佛重获新生一般,芜歌问:“我何时能启程?在宋地多留一日,便多一分危险。你往来金阁寺,当真无人察觉吗?”

“嗯。”心一点头,“我此来便不走了。金阁寺,徐大人早安排了人接替。等你身子好些,我们便启程。”

同类推荐
  • 腹黑嫡女之杠上病皇子

    腹黑嫡女之杠上病皇子

    她,宁侯府的嫡长女,清冷孤傲。他,病入膏肓的七皇子,腹黑冷逗。当她遇上他时,她的淡漠还能维持吗?当他遇上她时,他的计谋还能得逞吗?命运的牵引,又将会是怎样的一番光景呢?本文一对一,男女主绝对身心干净,欢迎大家跳坑......
  • 姐妹你相公黑化了么

    姐妹你相公黑化了么

    当闺蜜四人穿越到架空王朝,打架斗殴,坑蒙拐骗,无一不会;舞文弄墨,琴棋书画,无一不精;想要简简单单谈个恋爱,修个仙,结果偏偏还要拯救世界,差点一波团灭,却能流芳千古,实在妙哉!“话说这个见色起意的温润男子,究竟是什么时候跟在身后就再也甩不掉了呢!”夏悠若冷着脸想着。“第一眼就觉得是个木头,各种数据显示就是个木头,后来,他就变成了个宠妻狂魔!”东方紫茉笑魇如花的想起这事。“硬汉本汉,钢铁直男”后来上官东离每每不爽的时候就这样说着那个性格硬汉脸却帅的一批的男人。“那个喜欢穿蓝色袍子,呲着大白牙笑得男人,如果有或许,我还会选择爱上你!”安潇熙不止一次想要把这句话说与他听。[PS:本文略带一点仙侠,一对一。]
  • 娇悍匪女:将军大人求放过

    娇悍匪女:将军大人求放过

    她是数座山头悍匪头子的宝贝女儿,出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扛得起大刀,打得了流氓。他是战场上战无不克的少年将军,那年相见,她骑着高头大马,肩扛大刀,眼神鄙夷的看着他,大言不惭的说道,“大胡子,你敢单挑吗?”他是战场上所向霹雳的少年将军,在看着眼前叫嚣的女子,胡子下的嘴唇微勾,眼底划过一丝温暖,“几年不见,胆子不小。”多年之后,她顶着大肚子,坐在战马上,冷眼看着他拥着别的女人入怀,四目相对,言语中尽是平淡,“双双,放我门一条生路。”
  • 沾了血的白玫瑰

    沾了血的白玫瑰

    她姬安歌,用一副好皮囊,杀人无数!却偏偏被顾奕霆给看上了。他是人民的父母官,所以要为人民着想。他将自己宠入骨,那她愿意拿自己的命来赌,赌他成王!
  • 王妃要上天吗

    王妃要上天吗

    文能斗,武能打,现代女杀手魂穿天朝,一不小心竟成王妃,谁说女子不如男?一人打倒一大片!一路帮着翩翩玉公子斩妖除魔,步步为营,终尝所愿意。奈何人间劫数难逃,玄机再现,人间玩不够,那就上天接着玩!
热门推荐
  • 人生的不凡之路

    人生的不凡之路

    “你都会什么?”“很多,但一般”“那你喜欢哪些?”“。。。都喜欢”“那你的特长呢?”“。。。。”从小到大无数次机会摆在面前,却都不懂得珍惜。成年后回过头才发现,似乎自己一件能骄傲自豪的东西都没有。一个一事无成的平凡人。卧槽!卧槽!卧槽!重生就重生,但是七岁也太小了吧!(??⊙曲?)?彡┻━┻亲亲抱抱举高高,卖萌撒娇么么哒不会啊!!!怎么破(#-.-)
  • 许你一世纯洁

    许你一世纯洁

    萧灿星从来没有想过会和安若辰在一起后会分开,更没想过分开后还会在一起如果说他们的分开是意外,那么他们的和好是意料之中
  • 纯阳丹尊

    纯阳丹尊

    这是一个最好的年代,大千世界,武者纵横!诸天万域,百族争锋!这也是最坏的年代,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强者不仁以弱者为刍狗!庶子牧凡机缘巧合之下得到一块神秘板砖,从此踏上了武道通天之路。万古千载不朽意,诸天万界我独尊!当牧凡站在了世界的巅峰,回首来处,竟发现,一切才刚刚开始……
  • 仙涂魔终

    仙涂魔终

    一个可怜人的故事。主角通过种种经历,人生发生了改变。人玄之又玄,兽怪之又怪。景昙花一现,人是否永恒?
  • 天行

    天行

    号称“北辰骑神”的天才玩家以自创的“牧马冲锋流”战术击败了国服第一弓手北冥雪,被誉为天纵战榜第一骑士的他,却受到小人排挤,最终离开了效力已久的银狐俱乐部。是沉沦,还是再次崛起?恰逢其时,月恒集团第四款游戏“天行”正式上线,虚拟世界再起风云!
  • 少年仙才

    少年仙才

    一场流星雨,一个梦境,一柄剑,一条龙。世界就此改变,在这个新的时代,涌发了一场修仙的风暴......
  • 倾言细语

    倾言细语

    网络上昔日一段失败的友情甚至是恋情,转眼间蜕变成现实。而他们,竟是如此尴尬与羞愧。“你还好吗?”夏倾鼓起勇气,终于从嘴里憋出这一句。言偲回笑,同样僵硬死板,真讽刺,“再好不过。你呢?”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孤身一人独行人间路。
  • 超时空维护者

    超时空维护者

    一块陨石从天而降,少年陈叶开始了他抓捕时空穿越者的道路,当然最重要是领略各种异世界的风土人情和美女,然后不断变强,踏上宇宙之巅。
  • EXO之迷灵事务所

    EXO之迷灵事务所

    我,是吴安然。我是一名高级灵警。你,愿意听听我的故事吗?甜宠文不虐,多男主宠爱,女主不傻很聪明,就是有时有点小迷糊,男主们专心,只宠一人。这里,有高冷的哥哥,有傲娇的损友,有一直默默照顾你的像爸爸的哥哥,有一个可爱又活泼却又责任心很重的同事,还有一个爱撩你虽然撩不到你的大帅哥~真的不来看看嘛?【卖萌】大家好哦!我是恋雪,本书是我的第二本小说,请大家多多支持哦!书里的内容全是原创,禁止抄袭以及盗用!也请大家多多支持我的第一部小说:《EXO之陌夜璃恋》!
  • 万能兽妃倾天下,废柴九小姐

    万能兽妃倾天下,废柴九小姐

    本小姐可是黑白两帮帮主,不就是这小小穆府,还不是让我给收了。驯兽师什么的,滚一边去,本小姐可是兽王,神兽本小姐随叫随到。王牌杀手?本小姐可是杀手之王,看本小姐分分钟灭了你。皇帝?本小姐可是十一岁就站在世界巅峰的人,看我如何创造奇迹。某女:你这人怎么这么无赖,我靠,你别追我了,你个禽兽。某王:既然你都说本王是禽兽了,本王不当一回禽兽那怎么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