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好像是一个男子的背影,隐隐约约,模模糊糊。他的衣襟被血浸得斑驳不一;他的头发被血迹沾湿,有些狼狈,也有些凌乱;他的身影似乎很高大,但是,好像却因为疼痛让他直不起腰;腰也特别的细,犹如一个女子,但还是要比女子的腰粗一些。这个背影,我似乎很熟悉。隐隐约约想起他的面容,他好像很好看,但是,此时心好像被揪住一般疼痛,欣赏不起来。
他是谁?
他好像在说些什么。
“绛儿,我一定护你周全。我们,来生再见!”美眸中的流光溢满了哀痛,黯然的,失去了颜色。
绛儿是谁?我身上为何会有伤?好疼!还有,我为什么发不了声?喂!你是谁啊?我这是在哪儿啊?我认识你吗?
随后,所有画面都像镜子一样破碎,只剩下一片漆黑,还有那名男子的声音在脑海中挥之不去,一双哀痛的、惹人怜惜的眸子在眼前浮现。
“绛儿,等我,这一世,我一定护你安好无虞!”他的眼中,充满了坚定,充满了未来的期许的流光。可是我只能看见他的眼睛,一双勾人魂魄、会说话的眼睛。
这是最后一句话,也是这句话让我逐渐清醒。身上好像有一万只小虫在叮咬,酥酥麻麻,酸痛无比,随后渐渐消退,没有任何疼痛的感觉;脸颊上都是苦涩的泪水,就好像是真实发生过的一般,无比真实;身上衣裳内的里衣已经被汗水溻透,内心五味杂陈,无比悲痛,好像失去了一个很重要的人。上一次有这种感觉,还是因为母亲郁郁寡欢、药石无用的情景。
梦中的人仿佛无比熟悉,感觉不到一丝危险的气氛,甚至还有些安心。可是,我为什么记不起他?随着画面的破碎,心犹如揪一般的痛。
我缓缓睁开眼睛,眼前依旧是熟悉的酒红色床幔。
自从将上(侯爷)与夫人去世后,她就再也没有翻修过候府的庭院。一来,是让世人觉得,她无依无靠,不成隐患;二来,她也可以保存实力,恣意行走在江湖中。
“小箢,如今是几时?”我边说着边用袖口擦脸上的汗与泪,看向正单手托腮顶在桌子上朝着窗口看夜空的身穿粉色罗衣的女子,动作之中透着优雅与温柔,眼眸流光奕转,仿佛世间的美好只是在这一刻。
可惜,下一刻美好就被她家小姐打破了。
“……小箢?小箢!”我喊道。
小箢被我吓的一激灵,这才回过神来,“哎呀,小姐!大家闺秀是不能大吼大叫的,休要让隔壁的那户人家听到,否则他们又得上街上说一嘴了,那你以后还怎么嫁人啊!”
我撇了撇嘴,“说什么呢,连你家小姐都敢戏谑了?我小声唤你你不搭理,大声喊倒是怪我了?”
“小姐,我这不是担心你嘛!”小箢闪着无辜的大眼睛撅嘴道。
我走过去,拉起她的手,拍了拍,“好了,我明白。”
转首踱步回到床边,缓缓坐下,低首垂目道,“如若不能碰到那有缘之人,便是嫁人,我也不会一生无虞、平安喜乐。”我垂下眼帘,遮住了一片流光,使得眼神黯然失色。
小箢看到我有些黯然,安慰道:“小姐,放宽心啦,不必想这么多,你一定会幸福的!”
小箢又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眼神一亮,“小姐,方才你可是又梦到了那个梦?”
“嗯。”我微微颔首。
小箢垂下眼帘,细细思量,忽而抬眼看向我,激动道:“小姐,你说,这梦境会不会曾经真实发生过?”
“也许吧。”我虽然是同意了她的说法,但是把话聊死了,气氛显得一度的尴尬。
倒是眼前的这个小侍女并不觉得尴尬,反而时刻想着话茬,倒显得十分灵动、活泼。“小姐,你说,今天也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怎么总是有放烟花的呀?”
一听到这句话,我一激灵,赶忙问道:“什么颜色的?”
“红色的呀!怎么了?”小箢一脸疑惑,因为她不知道那是我加入的暗杀组织——幽华阁的信号,一支红色的、带有曼珠沙华图案的烟花。
我的脸上已经挂不住镇定了,开始流露出一丝慌乱,“何时开始放的?”
小箢歪头思索道:“嗯……有一会儿了。”虽然这个小侍女歪起头来挺可爱的,但是现在我已经无心欣赏我可爱的小侍女了。
“那个,刘大妈托我晚上问诊,哎呀,这个时辰,差点忘了,那个,不必为我留门,我先走了啊!”我抓起桌子上的面纱,边跑边回头向小箢解释。
这个时候,她又如此跳脱,仿佛刚刚的恬静忧郁少女不是她一般。
门口几个侍女向我行礼后,其中一个抬头问道:“主子,是否安排马车?”
“不用了,刘大妈家很近的。”若是安排马车,半路下车岂不是让内探起疑心?
“那…是否让人跟着去打下手?”侍女试探性地看向我。
“不用了,只是去复查,不用带人的。”这个侍女,一定有问题。先不说她拦我,从来都是主子安排,下人照办,哪有她这般如此多话的?
“你叫什么名字?”我转过头低下眼帘看向她。
“奴婢妺喜。”那丫头低头暗喜地回我,像是许久期待得到我的注意,而此刻梦想成真一样。
我此等孤妄之星、凶煞之人,此时怎会有人期待得到我的关注?真是惺惺作态!
“哦?”我挑了挑眉,“挺稀奇的,起了一个红颜祸水的名字。”
“这……奴婢的名字全凭主子作主,主子若是不喜欢,那便改一个。”她惶恐地向我跪下,拽着自己的裙摆为难道。
我再问恐怕就更晚了,算了,先放过她。
作势提起裙摆,小跑着跑到阶梯下。?此时,听见追出来的小箢担心道:“小姐,跑慢点啊,淑女不以疾行,要是被邻居看见了……哎,我还没说完……”这个小侍女总是这么唠叨,像白珩秋的母亲一样,但有时候,又像白珩秋的孩子一样,讨她欢心。想来,是从小相依为命的缘故吧。
小箢刚想要进府,想起白珩秋被那名侍女拦住的画面,又退了回来,对她翻了个白眼,就回府了,那表情好像是说,别费心思了,像你这样的人不会有好下场的。
那侍女被她翻了白眼之后,一瞬间眼神躲闪,神色慌张,像是什么事被发现一般,迅速转向镇定,似是之前慌张的神情不是她做出的一般。只这一瞬,却被白珩秋捕捉到了。
最近送过来的内探都这么弱的吗?
我顺着去刘大妈家的小道,去了另一条街,见四周没有跟踪的人,便停了下来。
大街上空荡荡的,倒是有一位打更人,喊着“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趁他不注意,我几个翻身钻入小巷中,完美地避过了打更人。
等打更人走过之后,我再施用轻功,乘风而去。
穿梭在屋顶之上,只听到脚踩在瓦上的哒哒哒的声音和飒飒的风声,只觉得,夜晚是如此安静而又美好,幽华阁竟然现在发信号?若不是俸禄待遇好,我才不干这一行。其实,这是一方面的原因。主要是因为,白珩秋不喜欢一成不变的人生,她想挑战不同的有趣的事。又满足自己需求,又可以赚钱,何乐而不为呢?
看着形形色色的屋瓦,在月色的照映下,显得玲珑剔透,像是一片片琉璃铺在房顶上。但在我看来,我只有一种感觉:我去晚了!
糟了糟了,本来我们幽华阁人手就不够,自己也不算是出类拔萃的,扣钱还好说,辞退了可怎么办啊?人手不够,不能辞退吧?不对不对,扣钱也不行,没钱怎么操持家业。唉,时运不济啊,怎么就打个盹儿也能错过信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