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胡海被怼得哑口无言，他发现自己低估了杨灰的无耻。
一张嘴颠倒黑白，把战场上的可耻逃兵，描述成忠勇双全的英雄。
“一派胡言！”
忽然响起一声厉喝，大家扭过头去，只见一个老者被人搀扶着走上高台。
胡海顿时眼睛一亮，自己的确怼不过杨灰，但有人可以呀。
现在他来了。
他就是闻若先。
秋叶城的读书人。
嘴炮王者。
怼人大师。
老而不死的典范。
胡海忙过去搀住闻若先，故作吃惊道：“闻先生，您怎么来了？”
“咳咳。”闻若先未曾开口，先咳嗽两声：“老朽躲在屋里一心修书，早已不理窗外事，忽闻长街之上哭声阵阵，一时心烦意乱，这才走出书斋。诸位，你们猜老朽看到了什么？”
“在下不知。”胡海。
“我向西望去，看到一片黑云从西方飘来，遮住了天空，黑云当中，隐隐有哭声传来。”
“诸位，你们可知是谁在哭，他们又在哭什么？”
大家都看向头顶，只见晴空朗朗，万里无云。
“还请闻先生赐教？”红莲夫人道。
“他们都是秋叶城的年轻人呐。”闻若先手中的拐杖重重敲地：“他们是孩子的父亲，是老人的儿子，是女人的丈夫，他们都是最好的年轻人，一腔赤血，保境安民，可如今却被庸人害死，致使亡人不安，长哭不止。”
高台之下，披麻戴孝的诸人发出痛苦哭声，一时间涕泪成河，难休难止。
“你们听，他们在哭。”闻若先以手插天：“他们哭庸人在位，贤人下野，秋叶城用人不明。”
“他们哭一腔赤血白流，热血抱负，付于流水。”
“他们哭自己死得太屈，死得太冤。哭把他们害死的人还活在人间。”
“你们看得见这些枉死的英灵嘛？你们看得见头顶的黑云嘛？”
闻若先手中拐杖重重敲地，咚咚声每一下都敲在大家的心跳上。
“黑，太黑了。你们都听不见，也许只有我这种冥顽不化，不通世故的老古董才能听见吧。”
“是他，就是他！”
他用手中拐杖指着杨灰：“就是他这个庸庸碌碌狂妄自大的废物，害死了三十二位英灵，就是他，在草菅人命。”
闻若先忽然向红莲夫人跪倒：“闻若先七十二岁，今日请杀杨灰。”
人群的情绪被点人，此刻无数人发出同一个呼声。
“杀了他，把他们都杀死。”
“草菅人命，不杀不足以平民愤。”
“不杀不足以安亡灵。”
臭鸡蛋、烂青菜各样事物砸向高台，落在杨灰身上，也落在王小毛和冯铁牛等人身上。
司马康默默向后退了一步，心中轻轻叹道：来了，胡海埋伏的最强杀招。
一心修书，两耳不闻窗外事？
不通世故，冥顽不化？
别扯淡了，就在不久前，有两个不足十四岁的少女被送到闻若先的书斋。
看老家伙现在的样子，果然虚得厉害。
这件事，杨灰不知道，秦南霜也不知道，但司马康知道。
因为那两个少女，是司马康的人。
只有司马康把这件事揭出来，就可以致闻若先于死地。
当然，司马康不会现在拿出来。
现在杨灰还没有死，秦南霜也还没有最无助。
不过杨灰马上就要被杀死，秦南霜马上就要陷入绝境。
那个时候自己就会发动反击，逆风翻盘。
秦南霜很快就会明白，自己是她在绝境时唯一可以依靠的男人。
而现在，杨灰马上要被汹涌的众怒杀死了。
“哈。”
“哈哈。”
“哈哈哈。”
杨灰忽然仰起头大笑三声。
大家都有些懵，都马上要被杀死了，你还笑什么。
闻若先起身站起：“老朽倒是想知道，有什么可笑的？”
杨灰大笑三声像是诸葛丞相附体，忽然收起笑容：
“我本以为你也是饱读诗书的名宿，今日来到法场之上，面对秋叶城百姓必有高论，没想到竟是粗鄙之语。”
“我有一言，请诸位静听。”杨灰冷冷道：“战场之上，便是将生死置之度外，用一身性命，保佑一方百姓。那一场战争不死人，谁又能保证常胜不败。”
闻若先微微冷笑：“若是死在敌人手中，自然死而无憾。可如果死于自己人的无能，便是死得太屈，死得太怨。你领兵剿匪，因为自己的昏庸无能，致使剿匪失败，害死三十二位英灵，你还不该死？”
是的，争论的焦点只有一个，杨灰剿匪失败了，如果他剿匪成功，死人也是难以避免的事情。
“等等。”杨灰忽然道：“谁说剿匪失败，我明明是剿匪成功，凯旋而归。”
扑哧。
秦思甜和胡海等几个忍不住发出一声嗤笑。凯旋而归，看你现在破破烂烂的样子，也好意思说这四个字。
秦南霜把头扭到一边，没脸再看下去，她都替杨灰感到丢人。
“姑爷，不要再说了，来，我把旁边的位置让给你，来世我们还跟着你。”王小毛。
胡海忽然屈膝跪倒，要给杨灰的死加上最后一颗筹码。
“夫人，民意如此，不杀不足以平民愤，小人斗胆，请杀杨灰。”
杨灰忽然提起地上的箱子，举在空中，道：“诸位，上眼看仔细了。”
他一掌用力拍在箱子上，想要将箱子拍碎。
但杨灰拍过去，箱子纹丝不动，反而将杨灰的手咯得生疼。
有些小尴尬。
“娘子，借剑一用。”杨灰不好意思看向秦南霜。
秦南霜很不愿搭理他，忽然抽出剑，只见寒光一闪，将箱子分为两半，又还剑入鞘。
噗通一声，一颗人头从箱子中掉出来，骨碌碌滚在地上。
“攀天耗子的人头在此，谁说我不是凯旋而归。”
“小子，你以为随便找颗人头，就说是攀天耗子……”胡海忽然一愣：“这真是攀天耗子。”
秦术曾经带兵剿匪，被打得落花流水，当时两军阵前，有不少人见过攀天耗子。
现在城中还张贴着攀天耗子的画像。
这颗人头，的确是攀天耗子。
大家看看人头，在看看杨灰，看看杨灰，再看看地上的人头。
都懵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