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月色皎洁。
化鸢不知从何处找来的黄酒分给了因方泽一坛,他婉拒。
“丫头好酒,怕她喝多出事,我就没再喝过。”他解释道。
“她现在又不在。”化鸢笑他,明眼人总能看出因方泽对柯柯的情义,可也看出柯柯的心完全不在因方泽身上。
看他笑的失魂落魄,化鸢仿佛看到了数月前刚发现中毒昏迷的檀儿的他,他花了半年有余走遍大江南北才找到了可以救她的方法。
可是生还几率十分之小。
“你爱她?”化鸢喝了口黄酒呼出一口哈气。
“不敢说爱,如果没有她我现在应该还在沿街乞讨,不敢奢求爱她。”因方泽回答。
化鸢不懂凡人的情感,他寿命极长,一生对许多女子心动,可她们都死了,时间一长便忘却了上一段感情,又会重新开始。
人类不同,出现在他们生命里的一些人他们会永远记得。
“爱而不得是什么感觉?”化鸢不懂。
“就像是你跋山涉水救了檀儿,她醒来不顾一切的离你而去。”因方泽形容。
“那我可能会死!”化鸢激动。
可是转念一想,自始至终檀儿都没有看过他一眼,这些日子不也是他在一厢情愿?
两人双双无言。
不一会儿,那个满身蛊虫的小丫头走过来扯了扯因方泽的衣袖,递给他一块自己在山洞里捡到的石头。
碧绿的石头闪着淡淡的幽光,小丫头眼神朦胧的望着因方泽,她仿佛知道了一会儿会发生什么。
因方泽正打算说些什么,小丫头蹲下去拿树枝在地上写着。
“我叫户户。”
确定因方泽看到之后又擦掉。
“我其实十七岁了。”
又擦掉。
“下辈子,我要嫁给方泽哥哥。”
蛊虫在她五六岁的时候埋在她的血脉里,自此抑制了她的生长,可是她如今的笑容真像是个豆蔻年华的小丫头。
望着情郎。
因方泽愣着,一滴眼泪滑下来,户户抹去了他的泪珠。
又写道“你们都是好人,我愿意救里面那位姐姐。”
化鸢鼻头有些红道了声
“这酒太烈了。”
抬头望向半空,十五的月亮升到正中,子时应该快到了。
化鸢起身,接下来从户户血脉里把蛊虫取出来这个过程实在是惨不忍睹的,她可能在取的过程中便受不了了。
“如果可能,我不会让她死。”化鸢安慰道。
因方泽拉着户户的手,到了最后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户户笑的时候有两个酒窝和小虎牙,眼睛弯成了小月牙的模样,她轻轻挣脱因方泽的手,俯身在他额头上落下一吻。
那一吻,仿佛在说——
再见。
相识便已幸甚,怎敢奢求相悦。
化鸢带着户户走进山洞,因方泽泣不成声,连往后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今天晚上真冷。
他攥着那颗泛着幽光的石头往山下走着,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钉子上,只要还没见到万柯柯的尸首,他是绝对不会相信她已经死了的。
今夜的冷,像极了当年他在长安城外经历的一场大雪。
——————
万柯柯端坐着,看着仙人洞中载歌载舞的小妖们手足无措,自己从未经历过这么热闹的场景,一时间还不太能接受。
看着桌上摆着的美酒,想起自己身上有伤却只能眼巴巴的看着,这心里啊!猫抓一样难受!
而且七年来第一次离开因方泽这么久,心里还没底。
“你们晚上,不睡觉吗?”万柯柯悄声询问身旁的小妖。
“我们妖不用睡觉。”
合理!
万柯柯无言以对,只能陪同她们从天刚擦黑嗨到半夜三更,花狸早已经喝的不省人事,衣衫不整的跳着十分妖媚的舞蹈。
火红的尾巴无数次从万柯柯脸上擦过去,果然女子一喝多总会暴露本性,明明白日里看还那么娇羞可爱。
“柯柯来喝酒嘛~”
一群小妖将万柯柯挤得喘不过气来,连忙陪笑着找个时机跑出山洞呼吸了口新鲜空气。
跑出仙人洞万柯柯贪婪的大口大口呼吸,里面那云烟雾绕的烟草味也着实让她受不了。
难道狐妖都爱抽大烟?
找了个石头坐下,万柯柯仰头看着十五的月亮,这样清晰的,闪闪烁烁的星星也只在这样仙境一般的地方能看到了吧。
也不知化鸢和因方泽到了没有。
也不知路上有没有再遇到些什么困难。
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将万柯柯从思绪里牵引回来,转头望去,一位白衣公子肩上背着琴包,轻纱掩面泼墨长发懒散竖起,每走一步都轻飘飘的像是飘在云上。
“我这也没喝酒啊,怎么还出现幻觉了。”
万柯柯揉了揉眼睛,确定这个公子是一个真真儿的人,身上缥缈的仙气即便看不见脸也让人没办法不盯着他看。
“三百年生出了个傻孩子。”
万柯柯一遍遍确认这句话是从这个似幻似真的男人嘴里说出来的,并且一遍遍确认他是在说自己。
“你说谁是傻子了?!”
万柯柯一着急猛的起身,牵动了身上的伤口,疼的眼前一黑差些便要倒下去,反应过来后万柯柯再看向那个男人竟然发现他在掩嘴偷笑!?!?
“你是谁啊?!”
万柯柯多少年没生过气,这次真是被真真气到了。
“过路之人。”男人语气之中稍掺了些玩味。
“你……”万柯柯欲哭无泪。
男子惹完事便直径掠过万柯柯一句话不说的便要走,靠着坑蒙拐骗行走江湖的万柯柯此时竟然被憋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哦对了。”男子走过一段路之后又转身回到万柯柯身边“明日还有一场大雨,注意安全。”
男子掩面轻纱若有若无的拂过万柯柯的脸,他冰冷的之间轻点在她脸上受伤的地方,万柯柯嘶——了一声。
“疼吗?”男子问。
“废话!”万柯柯推开他。
这个人有病吧。
这个人好像智障。
昨天下的雨进他脑子里了吧?
万柯柯心里骂他的时候这个男人早已渐行渐远。
回想起他刚才说明日也要下雨万柯柯条件反射的哆嗦了一下。
“你以为你是谁啊,你说下雨就下雨?有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