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丽政殿
“咳咳——咳——”
脸色咳得涨红，李弘揭开捂嘴的帕子，上面鲜红的血渍十分刺眼。
“殿下，臣去宣太医！”一旁的卢佶立刻慌了神。
这两年太子殿下卧病的时间确实多了，但他的病情是朝廷机密，恐怕只有太医和最贴身的内侍才知道。
或许小舟也知道，毕竟他是东宫武将里唯一一个把照顾太子殿下当成自己差事的人。虽然不争气了些，却让其他兄弟可以安心地做事。
“不必了。”丢下染血的帕子，李弘从身旁匣内取了条新帕子，素白的缎面上面绣了一朵精致的凤仙花。
瘵病是不治之症，找再多的太医来看，也不过让他补气增益、固本培元，都是些毫无用途的屁话。从食盒中夹了一颗糖莲子，放进口中，血腥味和甘甜混在一起，让他杂乱的心绪慢慢平静下来。
瞥见帕子上的绣花，卢佶吓得立刻收回目光。
要命了！
难道传言是真的？！
这样的花样，他可真真切切在苏小舟挂的香囊上见过……
“小舟最近在做什么？”李弘忽然问。
差点儿以为自己把心中所想说出来了，卢佶赶忙低下头，“回殿下，小舟这几日早出晚归，除了回家，就是带他的小妹和太史令丞袁引走访一些文官，有礼部员外郎张道涵、监察御史李嗣真、鸿胪少卿温崇绱等人。担心惊动京中其他势力，暗探们只是观察，尚未细究原因。”
“嗯。”李弘点点头。
“要不要召他回宫？”卢佶问。
如果有小舟陪在殿下身边，他就可以放心去办自己的差事了。
李弘摆摆手，“不必。继续让人跟着她，务必保证她的安全。”
“是——”
“王昭那边怎么样？”
“密函已经送到鄯州了。大哥回信说，会尽快办妥。”
“嗯。”李弘神色稍缓。
小舟大智若愚，胡闹一出，帮他顺利地把王昭送去鄯州。
虽然，第二天王家那些叔伯就跑去宫中告状，使得母后特意派内侍来东宫训斥，还警示他不要过于宠幸佞臣。但毕竟只觉得他任性妄为，并没有当成什么大事。
果然，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东宫地位殊异的苏小舟，反而忘了受尽委屈被贬离京的王昭。
“殿下……”卢佶犹豫了一下，终于说：“之前，小舟接引回京的李渔将军，前几日把派去监视的府卫打发回来了。他还没派新的人去，要不，臣派人暗中接替。毕竟那位……”
虽然仅见过一面，他总觉得那个人很危险。
玉佩“丢失”之后，李渔快而准的处置，让他到现在还心有余悸。若不是碰巧撞上的姑娘混淆了视听，自己那天的小伎俩恐怕早被揭穿了。
还好近来他们没再继续热心帮忙，不然自己的自作聪明，就要功亏一篑了。
“棘剡……”李弘皱了皱眉头，“不必了！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其他的人，本宫管不了，东宫的人，不准与他作对。往后你做事也要避开他，切莫让他发现蛛丝马迹。”
“是——”虽不知太子殿下为什么对伤过自己的人这般态度，卢佶再次提醒自己——那个人动不得！
“那个贼寇找到了吗？”李弘忽然问。
卢佶猛然跪下，“臣无能！快把长安城翻个底朝天了，还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那天他下手极重，对方生还的可能性很小。
雨夜湿滑，贼寇多半落入河道，随着大水淌出城去了。已经过去数月之久，尸体恐怕早就不成样子了，就算下游有人打捞到，也不可能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那夜，他在打斗中丢的玉佩，算是个不大不小的隐患。现在有苏小舟、李渔和长安县一众官差证明它被盗，便多了一重保障。
这些话，他当然不能对太子殿下说。自己没有办好差事，便是没有办好，不可以找任何理由，这个道理他从小就知道。
“没用的东西。”李弘低声呵斥道。
卢佶伏倒在地，“臣会继续找的！无论生人还是死尸，都会处理的干干净净。”
“咳咳——”
李弘用力沉了口气，“许彦伯现在怎么样？”
许彦伯，已故宰相许敬宗的嫡孙，前任的东宫舍人。他如果死在京城，太过引人注目。如果是穷山恶水、毒瘴遍布的岭南，便顺理成章了。三个月前，家仆告发他纳妓为妾，一夜之间，贬官外放，跌落谷底，正是东宫自己使的手段。
终于有一件办的妥当的差事，卢佶赶忙回话：“许彦伯运气不错，在大赦名单内。刚到荆州，便获准回京。不过，他喜而忘形，饮酒过渡，不慎跌落江中，再也回不来了。报丧的信即将入京，东宫的唁礼已经准备好了。”
李弘点点头，“这件事情倒是料理的干净。他身边那些人呢？”
卢佶回道：“全都处理妥当。忠仆殉主、贱妾逃匿，居所里里外外都收拾过，没有留下任何他勾结贼寇的蛛丝马迹。”
“很好——”李弘道。
总算得到称赞，卢佶松了口气，“殿下，他私联的贼寇，确定是个独狼吗？是否暂时留下许彦伯妾室的性命，再审一审那贼寇的身家背景，确保处理干净呢？”
“林杰，本宫说过，你只管用好暗探，办好自己的差事……不要做多余的事。”抚着桌案上的漆盒，李弘的目光忽然阴沉。
他要做一件事，一件改变自己命运的大事。
每一个人都是他的棋子，作为一颗棋子，完成自己的使命即可，不需要了解棋局的全貌。他才是下棋的人，只有他可以掌握全局。这就是他，一个从小时刻感受到危机的皇子的心思。
卢佶一阵心惊，“臣僭越了！”
李弘抬眼望向他，“立刻杀了那个女人，不要留下任何后患。记住，整个东宫与贼寇接触过的，只有许彦伯一个人，你们什么都不知道。”
“是！”
卢佶连连跪拜，“臣愚钝，谢殿下提醒！”
心中不由腹诽，姓许的捅的篓子，差点连累整个东宫！他真是胆大妄为，竟敢收买贼寇，行刺许家政敌——宗室成员、雍州刺史李琦。
整件事情，说白了是后党家族中人，买凶杀害宗室子弟，却生生要把东宫给拖下水。
幸亏手下暗探发现及时，太子殿下雷霆手段，迅速处置了许彦伯和那个刺客，顺利掩盖此事。否则，东宫早已成为众矢之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