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军领导式的发言才进行到一半,被突如其来的闷响打断了。
那是有人下跪的声音。
很响,很乱,似乎一击重锤,砸在了他的心坎上。
但是让唐军万万没有想到,跪在地上的并不是别人,而是艾尔唯。
虽然这里只有她和艾尔唯两个人,不是他跪了,那么下跪的就只能是对方。
但这就像是亲眼看见自己的班主任莫名其妙跪在了眼前,那种不可置信的感觉让他宁愿相信跪在地上的是自己。
“殿下,请您挺起胸膛。”艾尔唯昂着头,语气却再没了那种软软的感觉,而是强硬的,明显生气的语调。就像是老师在教育着犯错的学生,可惜她跪在地上的姿势并不会带给人压迫感。
“喂喂,搞什么呢,艾尔唯,你先起来再说,别的事情稍后再谈……”
“请您作为皇室的成员,将弯曲的背脊挺直!”
“真是搞不懂,你这突然在闹哪一出……”亚伦用着毫不情愿的语气在说,身板却还是挺直了。
“作为皇室,您是绝对崇高的存在,是绝对不能低头的。”艾尔唯拍了拍因为跪在地上而染上尘土的膝盖,轻轻解释起来。
“我讨厌那些规矩。”亚伦哆啦着脑袋,直到现在,他也认为自己是个宅男,跟“贵族”,“魔法”这样的词汇,隔了整整一个世界,只能远远的看上一眼,实际的间隔是生死也不能拉近的。
但是突然间,两个世界重合了,那些他以前没有想过,也从不敢想的东西,突然就来到了他身边……
“您应该早点习惯,就像现在,您总算愿意聆听我诉说了不是吗?至少没有像以前那样动手教训我。”
艾尔唯盯着亚伦的眼睛,有着血一般色彩的瞳孔,倒影出男孩的脸。却像是一团迷雾,突然升起的迷雾。
艾尔唯有些看不透亚伦,这位少爷就在刚刚还是那副可憎的嘴脸,然而在她恍惚的时候,就仿佛有着一束光,从天际而下,穿透了王子,去除了他的傲慢与偏见。
艾尔唯无法理解这种从内而外突然的改变,她只能暂定为魔神降下了赐福,剖离了王子的缺陷,保留了他最纯真的优点。
但是魔神并不会赐福,邪恶的神明只象征诅咒和永生,于是这项突如其来的变故被少女写成信纸,装进神秘的信袋。
“抱歉,艾尔唯,以前是我不好,但我可以发誓,从现在起,不论你做错什么事,我都不会责罚你。”亚伦低低的说着,像个做错事的小孩,企图得到老师的原谅。
艾尔唯并没有预计中的感动,因为亚伦每一次要她帮忙,都会用着此刻的口吻说出同样的话。
她只是轻轻的笑了笑,前倾身子做出标准的贵族礼,“少爷是需要我做什么?请您随意差遣。”
“剑,我需要一柄长剑。”亚伦没有客气。
“少爷说的是……长剑吗?”
“对,越沉越好。”
“如果少爷是想拿去出售的话,我的炼金袋里还有一柄领主级震刀,更高等级的长剑我并不建议您拿去转让,否则等到第二天,您的房子周围可能会出现魔法陷阱。”
“啊?可这里不是学院吗?学院……”
“学院是全大陆最安全的地方,”艾尔唯接下了后半句话,“同样也是帝国眼线最多的地方,您觉得一位爵士公然在大街上贩卖传奇,乃至更高级的武器的装备,还不够引起帝国关注吗?”
“好像……好像挺有道理的哈,可是学院这么大,就没个啥地下黑势力替我们转售?”
学院至少有着三道地下势力,亚伦很庆幸自己记住了这些,也算是为自己增添了一份优点吧。
他觉得,接下来艾尔唯就会表现出惊讶的神情,然后夸奖自己的智慧,尽管他并不理解自己为什么要和对方谈论现在的话题,但他就是想看看女孩的表情变化。
这并不是出于某种变态心理,他只是觉得很冷清,明明自己和艾尔唯只有半米不到的距离,那飘荡在半空的银色丝线也清晰到每一根都那样透明,那样美丽。
但是又很遥远,当他看见女孩露出微笑的时候,亚伦只觉得自己和她,隔了整整一个世界。
所以他才会想着,如果能破坏这份虚伪的笑,那该多好呀!
“关于人类世界的黑色势力,我们魔族并没有相关渠道,这点您稍微一想就能知道的才对。”
事与愿违,少女仍是那样的温柔,冷漠的笑。
亚伦有些烦躁,他耸着肩膀,突然用着强硬的语气道:“艾尔唯,这个话题就此结束吧,我只是想要一柄剑,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吗?那我知道了,少爷请接好。”
语落,一柄长剑飞射而来,没有半点的减缓。
长剑是从艾尔唯袖子里钻出来的,亚伦本能就想去接。
然而下一刻……
疼痛席卷大脑,亚伦只觉得胸口闷滋滋的,仿佛千斤巨石压在上面。
我怎么啦?
他想问,但是话到嘴边不能吱声,他只好低下头去查看。
他看见了一个黑洞洞的血口。
亚伦意识到自己被人攻击了,动手的人则是艾尔唯。
发生了什么?
他刚想思考,脑袋却是一沉……
咕噜咕噜~
他在地上滚了好几圈,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只剩下脑袋。
艾尔唯在杀死他以后,怕他没死透,在他脖子上又补了一刀。
亚伦的视野陷入黑暗……
他来到了一个漆黑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