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警察询问了一番话后，店长王德全没有去警局。
而是由李姐作为负责人，到派出所配合警方处理此事。
“警官，您慢走。有……有事您说话。”
王德全站在店门口，腆着大肚子笑呵呵地目送着警车离去。
待到车子转过路口后，他沉着脸走进了店中，随手将门虚掩上。
店里的员工，除了几个主动去警局作证外。其余的，全部都提前下班回家了。
此时此刻，店里就剩下了王德全自己。
王德全叹了口气。
自己的傻儿子捂着嘴跟自己哭，结果在收了转过去的1000元钱后，立刻觉得嘴不疼了，立马乐呵呵地和徐大鹏潇洒去了。
这智商真是，让人忧伤啊。
不过这孩子也算是孝顺，至少知道在外人打他爹的时候，果断出手。
虽然……
菜了点。
但毕竟谁也不是赵小五那种身经百战的街头混混。
有这心就行了。
……
……
在警车上，赵小五自己坐在车子的后面。
前面一个警察驾驶，一个警察在副驾驶。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沉默地注视着前方。
赵小五一个人待在车后面，背着手无所事事地玩弄着手指。
他突然停下了，瞪大眼睛地想起了一件事。
艹，王哥那老小子，还没给我转钱呢！
手机在裤兜里，赵小五的手被手铐锁在了背后，根本不可能够到。
有问题的时候，就要找警察叔叔。
你说巧不巧，自己面前就有两个警察叔叔。
赵小五连忙把脑袋往前凑了凑，对着副驾驶位的警察，贼兮兮道：
“警察叔叔，我有问题，需要你的帮助。”
看到赵小五探过来的血葫芦脑袋，副驾驶位的警察被吓了一跳。
他一皱眉，转过头呵斥道：
“往后点，坐正了。”
赵小五连忙顺从地坐了回去，腰挺得倍直，一脸真诚地望着警察。
看到赵小五很服从，副驾驶警察的态度柔和了一些，问道：
“什么事？”
赵小五实意警察叔叔看自己的裤兜：
“我想让您帮我看看我的微信。有人欠我钱，我不知道他给没给我转账。”
都上警车了，还担心别人欠钱不还。
这个人的心是真大。
警察满脸瞪了一眼赵小五，拒绝道：
“不行，我们有规定不能擅自触碰你们的手机。你老老实实待着。别扯那么多花活。”
赵小五满脸无辜：“哦。”
……
公安局，询问室。
“所以，是你先动手打的他们？
但是动手的原因。是因为他们锁住了门，做出了威胁你的动作，你才不得已动的手？”
坐在赵小五点了点头，一脸真诚道：
“没错，就是这样。”
正在记述的警察文职，停下了手中的笔，盯着赵小五严肃道：
“你确定你所说的话，都是实话对吧？在这里要是说了假话，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赵小五毫不犹豫，诚恳地点头道：
“当然是实话。”
只不过有一丢丢改动。
“那好，你在这里等一会。马上有人进来。”
两个文职收拾好物品，走了出去。
赵小五孤零零一个人，被锁在了这间不太宽敞的询问室中。
他倒是不在意，左看看右看看，打量着周围的环境，最后撇着嘴嫌弃道：
“什么啊，这么久了，这里的装饰还是这样，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啊。太古板，太老套了。”
门开了，一个低头带着警察帽的警察走了进来，他手上拿着一摞纸，在胳膊窝里还夹着一个黑色的玻璃水杯。
这位警察在进来以后，便将门锁给带上了。
接着他缓慢地走到桌子旁，将黑色的水杯先放在了桌子上，又将警帽放在了水杯旁边。
露出了被警察帽，所遮挡的枯黑色的中年人脸。
这是一种，常年在外奔波，被阳光照射多，皮肤无法换新，才会出现的枯黑色。
做完这些后，枯黑色脸的中年人半坐半靠在审讯桌上。
他双手交叉在了一起，沉默不语地盯着赵小五。
“……”
看到中年警察盯着自己看。
赵小五尴尬地笑了笑，亲切地喊道：
“格叔，好久不见，我来看你来了。”
被赵小五称作格叔的中年警察，依旧沉默不语。
只是用他那双历经了沧桑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赵小五，一下都不眨。
要是正常犯了事的人，被中年警察这么严肃地审视，都会心虚发憷，主动全部交待。
可赵小五一点都不发憷，他继续冲着对方嬉皮笑脸，调侃道：
“格叔，你脸最近见胖啊，看起来伙食不错么？是不是给我找到婶子了？”
格叔眯了眯眼睛，声音嘶哑刺耳道；
“告诉我，是不是狗改不了吃屎？”
坐在审讯椅上的赵小五，十分委屈道：
“不是吧？格叔，你竟然这么说我？”
格叔冷哼了一声，不屑道：
“你连狗都不如，我不应该拿你来羞辱狗。”
赵小五咬了咬牙，怒道：
“格叔，过分了啊！我好歹也是属狗的，怎么就连狗都不如了。”
格叔冷笑道：
“过分？狗至少还知道忠诚。你知道什么？仁，义，礼，智，信。你有什么？温，良，恭，俭，让。什么和你贴边？
至于忠，孝，廉，耻，勇……”
格叔停顿了一下后，恨铁不成钢地沉声质问道：
“你难道，就这么轻易地忘了你母亲去世时的遗言了么？”
“……”
赵小五沉默了片刻。
他将头磕在面前的桌子上，低头苦笑道：
“格叔，这回真的不是我的错。是社会的风气惹的祸。”
格叔枯黑色的脸转向了放在桌子上的纸，在这些纸上面，记录了其余人所描述的事情经过。
他瞥了两眼，淡漠地询问道：
“你去中介应聘业务员了？”
“恩。”
“在中介当了两个月的实习生？”
“恩。”
“在最后因为没有被转正，恼羞成怒，暴打了店长和其余人？”
“那是因为我被他们……”
“闭嘴，你只需要老老实实告诉我，你是不是动手打人了。”
赵小五拉长了音，不情愿道：
“……恩。”
“你还威胁别人不要将这些说出去，否则就要杀死他们？”
听到这句话，赵小五顿时炸了毛，他猛地抬起头，怒气冲冲道：
“谁！是谁在污蔑我，这是赤裸裸的污蔑！”
格叔瞥了暴怒的赵小五一眼，轻描淡写道：
“说。有，还是没有。”
赵小五满脸委屈：
“当然是没有了！格叔，我怎么可能杀人。”
格叔又翻了几下其余人的记录单，随口问道：
“你小子真在中介公司待了两个月？给人跑腿？”
赵小五没有半点精神，没精打采道：
“恩……”
“有人形容你挺勤快的，是真的么？”
“恩……”
“一点工资都没有？”
“恩……”
“所以你时常偷拿其余人桌子上的钱？”
“恩……恩？”
赵小五再次猛地抬起头，一脸惊疑道：
“这又是谁说的屁话？”
脸色枯黑的格叔再次瞥了赵小五一眼，他语气不变地询问道：
“有，还是没有。”
赵小五气鼓鼓道：
“没有！”
格叔翻了几页后，将手中的记录单放在桌子上。
他双手再次交叉继续盯着赵小五，粗糙的嘴角轻微抽动，声音嘶哑道：
“小五，你现在知道做过混混的坏处了吧？就算你想变好，去行善事，也会被人误会，以为你是在伪装，是要去做坏事。
不要以为这是偏见，这更多的是一种不信任。是一种信任的透支。
不要怪别人，是曾经的你，自己选择了不让别人信任的这条路。”
格叔的鸡汤，果然一如既往地难喝。
赵小五抬头哀叹道：
“神啊，换一个人来审问我吧，格叔实在是太絮叨了。”
格叔皱了皱眉，嘶哑地呵斥道：
“正经点！”
“好嘞！”，赵小五瞬间变脸，满脸无辜地看向格叔。
格叔严肃地盯着赵小五，问道：
“为什么要去做中介？那么多好的工作你不去做，偏偏去做这么一个费力不讨好的工作。”
理由么……
赵小五仔细地思考了一番，不确定道：
“可能是……喜欢给别人找家的感觉吧。那种感觉……我很喜欢。”
赵小五笑了笑。
这一刻的他，有些单纯，诚恳。
也有些，怅然。
失落。
……
店长室中。
王德全坐靠在沙发上，他揉着肥硕的将军啤酒肚，回想着刚刚满脸是血的赵小五，满不在乎笑嘻嘻说出的那句话：
“……承蒙这两个月来的关照，过几天我出来后，就会回店里来感谢你们。”
很明显，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按道理一句威胁的话，场面人都会在离去的时候说上一句。
通常只是放狠话而已。
但王德全觉得赵小五的这句威胁，绝对不是在放狠话。
赵小五这个人……实在是太能忍了。
一个能混到给酒店看场子的混混头子，竟然跑到自己这里来当业务员。被当牛做马使用了两个月，直到最后，因为自己没给他转正才爆发。
难道说，不想当业务员的混混头子，不是好混混？
真搞不懂赵小五这个人，到底在想些什么。
李德全的心有些乱。
他端起茶猛灌了几口，擦了擦嘴。
在凉茶的浸透下，李德全逐冷静了下来。他思索了许久后，最终在心中下定了决心。
“赵小五是个狠茬子。一定要跟他讲清楚，这是一场因为许虎挑拨离间，所引发的误会。
不能再继续得罪下去了。冤家宜解不宜结，现在就想办法去道歉。”
李德全作为店长，当然不可能是那种头脑简单的货色。
只是他一开始被许虎蛊惑，听信了许虎说的谎话。
又被赵小五顺从的表面所迷惑，觉得赵小五如同许虎所说，就是个普通的小混混。欺负也就欺负了。
糊弄他，白使唤他两个月。两个月以后就让他滚蛋。
可哪里想到，赵小五竟然是个小boss，精英混混。
轻而易举地团灭了自己的整个门店。
“一开始就不应该听信许虎那个畜牲的话。连未成年人都下手的畜牲，给我惹了这么大的麻烦。
哼，找机会让他滚蛋！”
李德全冷哼着，从兜里掏出了手机。
他自语的时候，却没有注意到，门外面的桌子下，有个黑影正一动不动地盯着他。
听到他说的话后，黑影的眼角闪过了一抹凶光。
并顺手从地上拿起了一块玻璃碎片，用手巾缠住。
黑影背手拿着玻璃片，缓缓地走进了店长室。
李德全转过身后，看到黑影后，诧异道：
“咦，怎么是你……”
……
噗！
……
噗通！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