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清像做坏事被抓包一样战栗了一下,这声音?
兰哲?
颜清看向王府门前,只见一人一袭白衣,一手背在身后,立在高阶之上,是齐王。他和门前灯笼的光在黑暗的夜里都很耀眼。
另一人一袭银装,朱丝在灯光下更显精致,果真是兰哲。
颜清抬起一只手挡在眼前,心想,完了,兰哲眼神倒是真好,夜幕里还能认出自己。
兰哲踱下台阶,问她:“可是人生地不熟,天色已晚,你怎么转悠到这里来了?”
齐王手中的提灯交予了身后的侍者,也随着走下来立在她面前,他高大的身子挡住了府门前的光。
逆着光,颜清看不清他的神色,恭敬地见了礼。
兰哲又问:“锦茵医师呢?”
颜清回答:“锦茵带管家取了药便回去了,我自己便想着直接回客栈,途中忽然想逛逛这大街小巷,谁知出了神便走到了这里。你刚刚,吓到我了。”
“虽说京都治安好,但你夜中独行终是不妥,我正要回府,不然我送你回去吧。”
“不必了,我自己可以回去的。您二位似是刚操劳完,不必在意我的,快回去歇息吧。”颜清微微笑着推拒兰哲相送。
“国师,你且回去忙你我适才商议的事吧,我陪颜清姑娘转转京都,刚好消食。”齐王忽然开了口。
颜清立刻懵了头忘了推拒,兰哲对齐王突然的提议感到莫名其妙,但看着齐王夜色下坦然无异的神色,仅是犹豫了片刻,便称好告辞了。
虽然和美人一起散步很开心,但颜清脑子里憋不出来一句能说出口的话,又怕说错话,便闭口看着齐王,想不通他这样做的缘由。
风从一侧拥着他的衣摆向另一侧吹去,他走到门前吩咐了仆从取来一把伞。
“我瞧着天色似要下雨,陪你回客栈吧,你若想逛夜都,今后时宜多多皆可出游。”齐王提了伞走回颜清身边漫不经心道。
颜清恭敬乖巧地应了一句好,便伸了一双手向他手中的伞探去,想着在这里,怕是不能让这位尊贵的人为自己拿伞。
齐王一脸疑惑的瞧着颜清的动作,向上提了提手。谁知他这一提手,颜清的一只手直接摸到了齐王的手。
肌肤相触,心间一痒,颜清的手仿若含羞草被触般,立刻收回,顿了一下,两手背在身后,目光投向齐王的脸。
齐王眨了几下眼睛问:“怎么了,还未落雨,现在便要打伞吗?”
颜清答道:“不是,嗯……总不好让您提伞,我本想接过伞来的。”
齐王闻言一笑,将伞换到了另一侧的手上,向前拱辰坊外走去,颜清跟上齐王的步伐。二人并肩而行,都不说话,齐王忽然侧了头看向她,眼中一派云淡风轻。颜清瞧着这个俊美男人的脸庞近在眼前,心中雀跃而又扑腾扑腾的紧张了几分,回了个笑容。
“王爷,晚上吃的什么呀?”
“两菜一汤。”
“哦,好。”说点什么好呀,颜清皱了皱眉头,心中烦躁地想,“吃撑了吗?”
“啊?”齐王有些讶异,不知是没听清还是怀疑自己听错了。
“啊,就是,您适才不是与国师说,送我回去好消食吗?所以我问,您是晚膳吃的肚子撑了吗?”颜清说完,目光不自觉地在齐王腹部腰封停了一下,随后又看向齐王。
当颜清的目光又触及齐王的眼眸时,齐王因颜清这一顿解释还有眼神被逗笑了。
颜清看着他笑起来的俊美模样,皱着眉头陪他干干笑了几下,小声嘀咕了一声:“很好笑吗?”
二人离得近,纵使有风声,齐王也听见了颜清的嘀咕。感觉到她言语间虽对自己恭敬有加,但并不惧怕,居然还会小声对自己犯嘀咕,着实觉着看见颜清时,很放松。若是旁人看见齐王这一自在无比的笑,定是觉得如昙花一现一般珍贵。
“当下住在何处?”
“朱雀大街的平实客栈。”
“今后呢?”
“今后呀,自然是赚钱租房买宅子了。”
“我是问你今后住哪?”
“今后住自己家呀。”
齐王不由笑了一声,看着颜清的眼睛,认真的问:“我是问你,在赚钱买到地契之前的这个‘今后’,你要住哪?总归不会一直住在客栈吧。”
颜清立刻反应过来,连着“哦哦”了几声,道:“这个,暂时还没想好。嗨,我一向是这车到山前必有路,到时候再说吧。”
齐王瞧着颜清的明媚笑颜,眼中思绪流转,背在身后的手指微微蜷了一下,微微笑了笑道:“率性。”
“嗯,对。我这人呢,比较随缘。没了屋子就找嘛,实在不行,郊外砍树自己盖也可以呀。我算是,半个木匠?平日里比较喜欢干木头活。做个小椅子呀,整个小摆件什么的。”
“传闻草原女子性情多奔放热情,虽不擅女工书画之类,但骑射不输男子,你是如此吗?”
“怎么会?我琴棋书画一类都认真地学过,我的父亲是中原人,不然我怎么姓‘颜’呢?”
“这样啊。”齐王瞧着她的脸缓缓笑开,然后又回过头去看向前面。
呀,他怎么又笑了。
天啊,啧啧,他又笑了。
他笑起来真好看,虽是夜里,但颜清又没出息的被他周身的光彩夺了目。
齐王忽然抬头望向天,闭上眼睛,微微张开一侧小臂。
“下雨了。”齐王收了小臂说。
是的,下雨了。
几股小风将路边人家院里的林叶吹得沙沙作响。
齐王撑了伞,对颜清说:“靠过来。”
颜清:“啊?”
“离我近些”
哇哦,这话听在颜清耳中,着实暧昧。
“到伞里来。”
“哦哦,好。”颜清钻进伞下,与齐王衣料相触,抬起头便能欣赏到他的下颏线。
好像咬他下巴。
天啊,不行不行,这念头太那啥了。
二人向前走了不多时,雨便淅淅沥沥地越下越紧。
忽然听得他的声音夹着雨声飘到自己耳朵中。
“我是第一次送姑娘回居所。”齐王忽然喃喃了一句。
哦,这温温柔柔带了一丝尾音的话,好撩人。
颜清闻言睁了一下双眼,眨了几下,不能怪她以为齐王话中有别意,毕竟她见了齐王的第一面便对这个男人生了别意。她稳住神色,转头看向齐王不语。
又是在这个男人面前,她再一次哑口无言,一片聪明脑瓜又作了费。苦思冥想,终于她憋出来一句:“谢谢您。”
齐王等来等去等了这么一句话,着实再次被逗笑了。
雨继续淅淅沥沥地下,在石街上一滩滩的雨水上点缀着圆波,街上人家均已闭户,温暖灯光从窗中映出来,一片祥和的雨夜。
“我今年二十有七。”
“嗯,春秋鼎盛之年。”颜清一脑子摸不着头绪,他怎得忽然又提起来年纪?
“你应听闻过我曾被流放。”
“略有耳闻。”颜清听着雨声看着雨景,心想,这雨夜最易生愁情,齐王这莫不是想到伤心事儿了,要自己安慰他?
“我见过野兽捕猎,它们素来直接。”
“嗯,我也见过狼群捕羊,着实凶残。”颜清有一搭没一搭的接着他这上下毫无相关的话。
“颜姑娘。”
“嗯?”
齐王顿了一下,才道:“无事,来日方长。”
“……”颜清心里一个咯噔,嗯,什么意思?这话怎么接?
齐王见颜清不说话,又开口道:“来日虽长,但你莫要让我一直等你。”
颜清心里咚咚咚敲了三个问号,小心翼翼的将目光转向他的脸上,试探的问了一个:“您是什么意思?”
“我已写好给你那位池兄弟的荐文,直接去清和公主府上,自会有人带他去参试。我本以为你今日自会来我府上找我,便等了你一天,未曾想你一直在国师府内。”
颜清张了口,两手合掌一拍,恍然大悟地“啊”了一声,脑中灵光闪过,才知他原来说的是这一会事,今日忙来忙去,她早已把此事抛掷脑后,何曾想着他曾要她去府上取那荐文。
“原来是这回事,是是是,确实是我的罪过,让您等了我一整天,真是,我这脑子不太好使。明日,明日我一定登门拜访。”颜清双手握拳端在胸前,信誓旦旦地保证。
这双拳头握得信誓旦旦。
齐王看惯了宫中女眷世家仕女那般规矩模样,她们的双手无事之时,是素来握在腹前那个位置不动的,无论是活泼性子的,还是娴雅素静的,都从小养成了习惯,如今瞧着颜清握起来的小拳头,越发觉得可爱灵动。
真是,怎么瞧,怎么顺眼。
“王爷,我到啦。”
眼瞧着平实客栈门口处,一个乌发挽起的女子立在门口张望,瞧见颜清后便撑了把伞迎了上来。
齐王曾见过名医锦茵。
雨声里低低地传来一句,“门主,你去哪了?”
颜清心里咯噔一下,不知齐王听到了没有,便立刻回身向齐王拱手,躬了身诚挚地道谢作别,跑向那女人的伞下进了客栈。
齐王瞧着她们的背影,皱了眉,心下念了一句“门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