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在头上,于是空气中弥漫着燥热,难免让人产生些惫懒的意思。
一小山腰,有处空地,空地旁边有个小屋,木头搭的,很简单,不过不简陋,显然主人搭的很用心。
在空地另一边,立着几根木桩,有些旧了,但很结实,上面有不少新的痕迹,显然还有人用,不过却不见人。
再远些,就是悬崖了,不怎么高,毕竟只是在小山的半腰,甚至还不到?
没人算过,自然也不清楚。
从那里望去,视野极好,一片空旷,可以清楚看到下面的一片小林,在远处,有个小城。
往下看,视野的中央,有条小路,和那个小城是连在一起的,至少看起来是如此。
那条小路上,有两个人影,一前一后的向这空地跑来,速度很快,不大一会儿就到了山脚,又突然不见了踪影,应该是来到这里另有他路。
果然,一刻钟不到,便见这两人的身影在小木屋旁的小路出现,是两个少年。
二人年纪都不大,一个十四五岁,另一个,却是又小了个一两岁,都还稚气未退。
两少年精神很好,这样的天气没有让他们懒得动弹,反而活跃得很,尤其是那个还稍小一点的少年。
他,一直跑在已经竭尽全力的另一人的前面。
两人到这儿的时间有先后次序,不长,但看得出差距。
小少年气息均匀,没有半分紊乱,大少年却在喘着粗气。
一会儿,大少年已经恢复平常,对着小少年点了点头,没有对话,他们开始了。
两人并没有一起,小的那个站在了一个木桩前面,大的,则是走到了空地中央。
“砰!砰!砰!”
很平静的出拳,也很简单,因为就是出拳而已,伸出拳头,然后打在木桩上,再收拳,如此往复,哪里会复杂?
那么另一人呢?他倒是有模有样,身由力动,虎虎生威,身边时常带着一股风,甚至卷起一些叶子,虽然并不怎么好看。
时间过去多久呢?一个时辰,还是两个?
两人没有算过,因为没在意,有的,只有专注。
一个专注的打木桩,一个专注的练习不知名的拳法。
他们到底还是停下了,头上太阳已经走到了正中,是午饭的时间。
“轩瑾,该回了!”
大的少年喊道。
那个叫轩瑾的小少年还站在木桩的前面,不知在想什么,只轻声回了声“嗯”,却没见他动作。
大少年走近,看了看轩瑾,又看了看木桩,眼底有一丝失落,接着是一声叹息。
“唉!还是比不过你!”
轩瑾才抬起头,看着比他高出一头的大少年,一脸认真的说着。
“那只是长歌你不用心!”
长歌愣了愣,很快反应过来。
“我已经很用心了,不然也不会每天都跟你来这儿,只是你太厉害!”
轩瑾露出疑惑。
“我厉害?”
“嗯,很厉害!”
看着长歌很肯定的模样,轩瑾差点就信了,想到自己身上的某些因素,轩瑾以同样肯定的语气回道。
“不,我不厉害,是你不用心。”
是肯定,不是感叹。
长歌想说什么,张了张嘴,结果还是没有说出来,于是转了话题。
“回去?”
“回去。”
简单的对话,适合简单的人,两个就这样,带着没有使完的精力,与来时一样,跑了回去。
目标,还是那座在远处的小城。
青城,是小城的名字,很朴实,以四周环绕四季常青的小林得名,倒不失为一处好景色。
两名少年从城门进入,穿过街区,路过民宿,路上有很多人跟他们打过招呼,他们也不见怪,一一回应。
最后,两人径直走入一座府邸,府邸大门上俨然挂着写有城主府三个大字的牌匾。
二人轻车熟路,转眼间便来到了膳厅,膳厅中央摆着一张大桌子,桌上已备好热腾的饭菜,此外,还有一中年男人坐在旁边。
“义父!”
长歌恭敬的施了一礼,轩瑾只是轻轻点了点头,一句话没说,得到中年男子的应允后,便一同坐下。
没多时,一顿午膳便吃完。
青葛坐在首座,看着眼前还是两个孩子的少年,心里不禁叹息,想着早前得到的消息,不知怎么说出口。
桌上的气氛一下变得压抑,碗筷与剩食已早早收下,三人却没动。
“长歌、轩瑾,你二人过会儿启程,替我把这封信交给西城城主曲浦。”
说着,青葛不知从哪里取出一封信件,交给了二人。
轩瑾与长歌互相望了一眼,不明白这是何意,手中却不慢,是长歌主动伸手接下了。
“是!”
二人回应。
行程来的突兀,等收拾好行囊,到他们出发时,已是一个时辰以后。
两个少年离去的背影已不见,青葛还在城门口,这是在送行,边上跟着一老仆和一名护卫。
“城主,真的不告诉两位少爷吗?”
那老仆一脸忧色的看着前方的主人。
青葛摇头,说。
“不必了,知道了对他们不好,还是让他们安心些吧!等他们回来……呵,回来怕是早已物是人非,走吧!”
青葛转身离去,护卫立即跟上,一丝不苟,只有那老仆朝少年离去的方向深深地望了望,然后也转身离去。
路上。
林荫,大道,少年,相得益彰。
“轩瑾,你知道义父的用意吗?”
长歌偏头,轩瑾躺在他的旁边,二人离开后走了两个时辰,累了,便休息下了。
摇了摇头,轩瑾面上也露着疑惑。
“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很急。”
“你是说义父很重视写封信,所以才拜托我们俩尽快送到西城那个什么城主?”
长歌越说越起劲,像是被委托了什么能改变世界任务似的,整个人不仅精神,还神经起来,东望望,西看看,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有秘密。
“是西城的曲浦城主,还有,我说的急是着急我们赶紧离开。”
轩瑾一边纠正着长歌的错误,一边说出了他的猜测。
“离开?为什么?”
“不知道。”
长歌等着轩瑾回答,没想到竟会是轩瑾更快回应的不知道三个字,不禁有些泄气,这一时没了主意。
良久,才出声。
“要不,我们回去看看?”
“不行!”
轩瑾坚决的回道。
“为什么?”
“因为我们可以后悔。”
“什么?”
轩瑾没有把话说明,长歌连续几次追问,都得不到回应,心下有些不安,目光朝来时的路望去,那是青城的方向。
轩瑾在一旁看着,他那句话没有说完,后面一句是,去了就连后悔的机会都没有,人都死了,哪来后悔?
很真实,但很残酷。
轩瑾之前就已经发觉,青葛有些异常,眉间总有一些抹不去的忧色,直到离开青城的路上,才想通了一切,可是,有些晚了。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去西城。”
“哦!”
少年上路,前路迷茫,归处仿若云烟,此时,已无回头路。
青城。
明明上午还一片祥和,热闹的小城,这一刻,仿佛充满死气,城墙塌了,房屋破了,平日里的街道被尸体铺满,血流了一地。
天有些阴,好似匍匐的巨兽,要吞噬下方的猎物,结果只是下雨的前兆,不过衬情,也衬景。
城东南,那里是城主府。
“人呢?”
一行人,十来人,着黑斗篷,有两人把青葛按住,有一人走出,脱下了斗篷,是一青年,面色冷峻,不带丝毫感情的问道。
青葛没说,只是让目光稍微转移了一下目标,又转了回去,目光所致,是那名老仆。
老仆很忠心,他把身体挡在了青葛的前面,结果被一刀杀了,他,只是个普通人。
“果然,冷血宫出来的都是冷血的怪物。”
青葛终于回了头,看着黑衣青年,微愣,然后说出这句话。
黑衣青年不理,继续问。
“人呢?”
青葛看不下去了,于是,他闭了眼。
“你找不到他的。”
黑衣青年没有表情,转身,走了几步,然后说出了一个字。
“杀!”
手起,刀落,青葛死了。
紧接着,全城人在一场屠杀中死去,从此,西灵州再无青城。
黑衣青年站在一个小山腰,是处空地,有间小木屋,另一边立着几根木桩,再过去一点,可以看见青城,不过已经不在了。
“大人!”
两个穿黑斗篷的人突然出现,半跪在黑衣青年身后,等待指示。
“让刺部搜,这边不便久留。”
“是!”
两人突然消失,甚至没有影响身旁正在下落的树叶,无声无息。
雨下,打在万物上,山腰处的人却没有打到,不知何时,人已消失。
夜深,城主府被拆成了废墟,突然边角的小石堆动了动,一只手当中伸了出来,然后爬出来一个人。
他是那名护卫,护卫呆立了半刻,手一抬,从颈间而上,竟撕下一层面具,再看,哪里还是那个其貌不扬的男护卫,分明是一妙龄少女。
无声泪落,少女开始寻找,终于找到被废墟掩埋的青葛尸体的衣角,她将他挖了出来,又找到了老仆的尸体,找来席子,又找来推车,推着两人的尸体,不知何处去了。
一日光景,三人,有同行,也有独行。
平常的一日,在世界的一边角变得有了不同的意义,命运的轨迹是最难琢磨的东西,仿佛一条看不见的,没有尽头的长线,其杂如麻,不知会将多少人牵入同一场命运的挣扎,往后,又不知会延伸至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