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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相随一个历史时期开头和收尾的徐剑飞

徐剑飞文学生涯的活跃期是上世纪80年代初期。谁都知道,这个时期社会对于文学以及写作的狂热,尤其是年轻人。文学,在那个时期真是人多势众呢!徐剑飞能够在那个时期自觉地投身文学创作并且崭露头角,取得令人瞩目的成果,可见其写作天赋和才华。

徐剑飞一入门就在短篇小说上安营扎寨。处女作《血》,发表在《鄞县文艺》上;第二篇《女镇长》即出现在一般业余作家都梦寐以求的省级文学期刊《东海》上;后来还有四五篇小说面世,直到《表叔》出炉。从这个轨迹看,从出道到登上一个峰尖,用时之短确实有些令人咋舌。1999年,徐剑飞出版了她的个人集子《岁月留痕》。这个集子里没有收录她的写作生涯的开篇《血》,似乎让人有些费思量,是《血》的稚嫩让作者自己产生了扼杀的念头?但从《血》到《表叔》才更可以看出她从起步到成熟的一个速成过程。

让我们盘点一下这个时期鄞县的写作人、鄞县的小说写作者以及女性小说写作者吧。1981年,徐剑飞的《女镇长》发表在《东海》上,不久就获得了当年度宁波地区唯一的一个优秀小说奖。这是鄞县的,至少是鄞县本土作家小说写作的一个制高点,如果加上“女性”,那更是无可争议的了。

几年之间,依我之见这是一个短促的时期,无论是对于整个社会的大变革,文学思潮的流变或成形,还是对于一段人生,一个人的写作生涯。我甚至想用“昙花一现”来类比,又唯恐这个成语容易给人留下贬义而有所不尊的印象,但事实往往是越稀有、越罕见的东西越珍贵,我至今都没有见过开着的昙花。谁说的:石头用箩筐装,珠宝才不会呢!如果用“流星在星空上划过”这样的说法来形容,应该也是客观的。从上升到耀眼——瞬间的流光溢彩!之后,好了,她歇笔了。

很难说这样一次闪光之后的选择究竟孰是孰非。但从总体来看,确实给鄞县文坛留下了一些遗憾。那个时期之后,好的小说写作人还有谁?还有谁取得过这样的写作成就呢?

1981年至今,这样的间隔倒有些漫长了。现在再回头阅读《女镇长》,可能会觉得主题有些概念化,人物有些生硬,结构也不是很自然,我甚至觉得语言也没有充分显示作者的本色——当时,徐剑飞是一个一身泥土气息的清纯姑娘,她理应散发出并让读者感到乡村和田野的芳香,让读者感到乡村和田野的质地。我看好的是她在另一篇小说《表叔》里对于人物的出色描写:

都说新娘长得丑,身材不到一米五十,却很胖,看上去纵横比例似乎相等,眉毛很淡,眼睛干脆像条缝,鼻梁塌塌的,像被人踩过一脚。

说到《表叔》,我觉得这是徐剑飞的代表作。它是徐剑飞自己达到的一个高度,同时也是鄞县小说写作在这个时期达到的一个高度。

《女镇长》中作者写的是主人公的一个平面,她工作卖力,坚持原则,体恤下层,具有一个时代很多的优秀品质,就像一个先进人物的先进事迹,这个人物与社会构成的关系是时代性的,是线性的,因此也就是单薄的。而在《表叔》中,作者写的是一个人的立体,视野更为开阔。80年代的文学创作,许多作家已经开始意识到需要从个人的个别事件的“伤痕”上摆脱出去了,应该在更为广阔更为历史的视野下揭示曾经或者还将继续存在的伤痛,但这种转型刚刚风起云涌而尚无主流脉象,大家各自探索,纷纷地都欲突围。徐剑飞的《表叔》显然具有探索和前卫意识。《表叔》中的表叔有一个命运的悲剧,他与社会构成的关系是历史性的,是安放在文化大背景之下展开的。他早夭的悲剧有传统的原因,而非一时一地的社会性的慌乱或冲动所造成的。

从小说写作的视角看,《表叔》中的“我”与表叔是叔侄关系;而在《女镇长》里,我是一个刚刚从部队转业的军人。虽然小说中作家本人容许自由化身,想成为谁就成为谁,但显然有一些选择是会让自己绊手绊脚的。

徐剑飞完成了她的倾心倾情,甚至是呕心沥血的《表叔》之后,说:

由于种种外部因素的制约和承诺,加上天性懒散,又觉得自己实在不是当作家的料,在写完《表叔》以后,就很少动笔了。

这些话,大都可以理解为谦慎的托词,但是不是《表叔》已经耗尽了作者的心力?是不是《表叔》之后,连作者自己都不敢再有超越自己的念头了?这应该也是艺术创作的规律之一,这样的先例在文学写作的历史上并不少见。

徐剑飞离开小说之后,写作的余温到底还是在的。那些数量并不少的短小精致的随笔杂感大都写得机智灵敏。对父亲和二妹的怀念饱含深情,催人泪下;以女性视角写到的“幸福”也好,“不平和委屈”也好,说古道今,拉拉杂杂,有故事,有细节,有赞赏,有叹惋,有经典,有灼见。轻松而不失严肃,视野开阔而兼具沉思。在《感悟爱情》中,我们读到了许多爱情的伤害、曲折、错、圣洁美好、等待、凤凰涅槃、虔诚、麻木、冷酷,以及残酷,以及这样的激情:

爱上一个人,整个的心便会随着所爱的人旋转,就会忽略爱人的所有缺陷,更听不进父母亲朋的忠告,耳畔只有一个声音在呼喊:“天涯海角,跟他流浪去!”

如此一己的冲动和轰然一惊恰好符合徐剑飞的人生理想和她的写作生涯。

写于上个世纪末的“旅欧日记”和2006年的“重走长征路”是徐剑飞的两大行走系列散文,洋洋洒洒,挥笔自如。一景一题,一见一悟;借异国异地,抒胸中积累;有自然人文,无杂枝旁骛。值得一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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