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写这段字的时候,拉萨正在过萨嘎达瓦节,校门口的流动摊贩全都被城管藏起来了。我也有些怀念门前的那些黑暗料理,就像怀念你的每一座校门一样。
有时候我觉得故事的地点不重要,故事的时间不重要,故事的因果不重要,但是故事的年龄一定很重要。今天我要讲一个关于青春的故事。
我觉得大学校园皆没有朝气,所谓青春洋溢肯定不是大学生自己形容自己的词语。如果城市之中没有周围的工地,那整个校园确实像一盆精致的死水,不过偶尔会溅起几朵水花。我来这所学校的时候旁边恰好有个工地,就是拉萨的三环路,整体叮叮当当、轰轰隆隆的,说起来并没有什么好处,直到我看到了一节竹子。
竹子是插地上就能长一大片的生物,直到我长大了,有功夫天南地北地闲逛的时候,我才惊讶地发现,北方竟然是没有竹子的。拉萨的海拔三千五,日照强烈,气候干旱,自然是无竹可生的。这节竹子不太粗,撑在煎饼摊上,有点脏,翠绿翠绿的,看得我有点呆。雪域高原上一节孤零零的竹子……总让人感觉有些莫名的、隐约的诗意。摊主是随施工队一起来的,这节竹子估计是从中铁某局的工地捡过来的。摊主非常有活力,让人忍不住想买个煎饼果子,于是我就买了一个,十五块钱一个,很显然,她是来抢钱的。
后来我发现,同样是一个满是淀粉的肉肠、一个不知道什么肉的鸡柳和一堆土豆丝的煎饼竟然只收了我十块钱了,再后来她自己解释说是前期定价不明,可我觉得她就是觉得老师都傻傻的好骗。
三环路修的很快,可是时间也并不短,她一个山东人和我这个江苏人很快就熟识了。但要说真的有什么老乡情谊,我是一点也不信的,她总是透露着一股子小生意人的精明和活力,总让人感觉到她摊子上的煎饼果子比马路对面的那家店铺里的要便宜。当门卫说他是山东临沂人的时候,她的头一句话是“我去过临沂,在沂南那卖煎饼卖了半年,我这辈子都不会再去了。”问及是何原因,答道“沂南什么都好,就是东西太便宜了,我在全中国也没见到论斤卖煎饼的,你知道沂南煎饼卖多少钱一个?”……“一块二!”我当时拿着他们家煎饼在啃着,听了她这话我都不想吃了,感情这是几毛钱的成本?
我爱跟她聊天,在书卷中泡多了的人总觉得世事艰难,斤斤计较的烟火气息很吸引人。生活不过就是算着钱过日子,说来说去还是想先买了房子,孩子暂时还不考虑,等年纪大点,到了二十五六了再说,谁知道下个月又在哪儿呢?我的性格像是一个影子,她比我要明亮得多,据说她还会跳舞,我没见识过,不知道是蹦迪还是广场舞,或者真的有过什么舞蹈的基本功?总之我没见识到。
公路没有通车的时候,她就不见了。后来听说有人遇到过,相互打听,说是她丈夫去世了,赔了一大笔钱,后来终于没人再见到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