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死了吗?
大概吧。
要被这个丑陋的男人将自己的肉体殷勤地奉献给这个可怕的女人吗?
大概吧大概吧。
然后被一口吃掉?
大概……吧——
……
“梆”的一声,雪冬青掉在地上。它的身体硬得像块木头,就那样直挺挺地晕过去了。
“神性物质?”张千钰怔住了,“什么是神性物质?你是说在雪冬青的体内,有可以帮助你恢复伤势的东西吗?”
然后他听到雪冬青掉在地面的声音,扭头看了看,也没有诧异——这只傻鸟自从被捕鸟蛛差点啃掉脑袋之后,就一直有点不正常。
张千钰走过去,将雪冬青从地面捡起来,从头到脚仔细端摩了一遍。
只见后者双翅拢起,又将双腿折起,最后将鸟头缩起,整个身子就像根玉米棒似的。
——除了有点奇葩……没什么特殊啊。
“它很聪明,能听懂一点人语,还能感受到人的些许情感。”女人声音低哑,开口说道。
成精了?!
张千钰略有所思,忽然想起来,初见这神秘女人时,雪冬青翅膀正流着血,估计对方正是被雪冬青血液内所谓的“神性物质”所吸引。
“但是它体内的‘神性物质’已经非常稀薄,对我的伤势仅仅只是杯水车薪,没有多大的作用。”
女人一句话点破了雪冬青能苟活下来的无情现实。
原来如此。
张千钰想到,那时候正好自己去了黑森林,去给雪冬青换药,于是她就顺势用雪冬青做诱饵,去消灭来犯的敌人吗?
不愿再继续往下想,他摇了摇头,将混乱的想法抛出脑外,抬起抓着雪冬青的手,然后轻轻吹了吹后者的脑袋。
雪冬青脖子一缩,悠悠醒来,接着便听到“你之前有吃过什么吗?”这样的话。
你才吃过!
你全家都吃过!
雪冬青立刻炸毛,它站在张千钰摊开的手心中,拍打着翅膀,神情激动的样子。
它早已对这个见死不救的无良人类毫无好感,即使它之前救过自己的鸟命。
那晚他丢下自己一只鸟与这个危险的女人独处,已经败光了它对他的好感。上次又故意忽视它向他发出的求救信号——那时它已经被女人使唤得几乎累到脱水了!
它用翅膀指了指地面残留的果核,又拍拍自己几乎前胸贴背的干瘪的鸟肚子。
张千钰立刻知晓了它的意思:它只吃过野果,而且吃得很少很少,现在它自己都快要饿死了。
张千钰将雪冬青放下,一边搜刮他脑海中关于雪冬青的记忆。
初见雪冬青时,它的脑袋上几乎都沾满了捕鸟蛛的唾液,倘若不是张千钰恰巧路过,恐怕它现在已经化为一滩捕鸟蛛的排泄物了。
后来,为了治疗雪冬青的伤势,张千钰曾经采了点寻影草,捣烂后给它敷上。
但那寻影草只是黑森林中最是寻常不过的劣质草药,随处可见。
张千钰甚至都怀疑——只要有空缺的地方,就有寻影草随风摇摆。
即便如此,张千钰还是从林间采了点寻影草回来。
不出意外,女人轻摇螓首,但她心中却没多少失望。
这个时候,她已经冷静下来了,知晓刚刚张千钰刺激她不过是想帮助她,内心的死寂又浮上了心头,对于张千钰的恨意,反而不是那么深刻了。
神性物质那么稀少,能够遇到雪冬青里的那点已经极为罕见了,而且雪冬青飞过那么多地方,不知都吃过什么,就这样单纯地寻找无异于大海捞针。
张千钰把他能想到的,雪冬青可能接触到的,一遍又一遍带过来给女人看过。
令他气馁的是,这些东西里面甚至没有一丝丝那种灵性物质。
他甚至都想过,是不是雪冬青自身产生的灵性物质?就连他看向雪冬青的眼神都充满了跃跃欲试。
雪冬青吓得羽毛掉了一地,它已经把张千钰归同到女人一样危险与不可信任的行列。
女人的“它体内的神性物质也在迅速消失,过几日就会完全不见。”这句话打消了他的念头。
“咳、咳咳。”
一口鲜血从女人口中咳出,如梅花点点,溅在胸前,她的神色迅速萎靡。
张千钰心急如焚,抓着头发,他的思绪飞速运转,“雪冬青体内的神性物质在飞速消失,也就是说它是最近才得到的神性物质。”
过往的经历如画面般在眼前一一闪过。突然他目光定格在刚刚遇到雪冬青时,捕鸟蛛的网下,一株魔鬼藤的锋利叶片划伤了他的手掌,鲜血滴在雪冬青受伤的伤口上……
张千钰径直起身,向着背靠帝王蒲灵木的女人走去。
虽然处在身体最糟糕的状态,女人还是注意到张千钰的企图,她微微眯着的眼眸里如幽泉,里面充满了凛冽的寒霜,警告着一切企图接近她的生物。
张千钰仿佛没看到她的警告,脚步不停。
她的眼睛忽然变了,双眼中忽然充满了瑰丽魅影的幻影,像个万花筒,又如镜花水月一般,让张千钰不由深陷其中,在里面不停旋转,无止境地沉沦下去……
张千钰觉得自己正向着那双眼睛飘去,那里就像一个有着无比巨大的吸引力的漩涡,吸引着他的意识和思想不断坠入其中……
突然一缕清风自林间吹来,吹过树梢,打着旋儿,像只欢快的小兽,来到张千钰身旁,轻轻拂过他的面庞。
“要醒醒哦,快醒醒呢……”
仿佛有稚童的声音在耳边呢喃,张千钰一下子从幻境中惊醒,对上了女人那双惊疑的眼睛。
“谢谢。”
他笑了笑,闭上了眼睛,凭着脑海中的记忆向着女人的方向走去。
见无法阻止他,女人轻叹一声,轻抬右臂,伸出葱白如玉的一根手指。
她微微向前一点,一道涟漪以她指尖为圆心,向四周扩散,看着极慢,却转瞬间达到张千钰胸前。
张千钰感到有什么东西触碰到胸口,紧接着一道摧天巨力打进胸口,一刹那他以为自己要死去了。
突然那股力道如同泄洪一般迅速消去,他仅仅晃了两下就稳住了身形。
“噗”的一声,女人吐出一口鲜血,她的身体已经不足以支撑她任何源力的运作。相反,过度透支身体,反而让她本就如同碎瓷的身体变得一团乱麻。
她萎顿在地,说不出话来,感觉到一个阴影站在她的面前,她本能感觉不妙,两只脚往前一蹬,顺势就要往后缩,却为时已晚。
“别动。”
低沉沙哑的声音传来,紧接着一张细长略有些粗糙的手掌伸了下来,端起她细腻小巧的下巴,露出如上脂琼玉般修长雪颈。
“放……开我……”
她本能想要挣扎,但却是强弩之末,此时,她那比起寻常女子更显柔弱的体质,哪里能挣得开张千钰的手掌的钳制?
他的另一只手掌从背后伸了出来,手腕处不知何时已经划开一道口子,血液顺着触目惊心的伤口往下流淌,细看还能看到里面隐隐有微烁的金光。
“你!咕……咕……咕噜……我要……咕……杀了……咕噜……你……”
嘴巴被强迫张开,血液从伤口中不停涌出,偶因女人的挣扎而溅落出去,但是绝大部分都淌了进去。
血液竟似发出缕缕幽香,如丁香花浅素却经久不绝的馥郁。
林间一棵枯木枝梢,竟染上了点点新绿,一张新生的叶片脱离枝头,乘着轻旋的风儿,向着香源处飘去;溅落在两人脚下的鲜红,打在一只刚刚消逝的蜗牛身上,它的触角微动,然后朦胧的无知,向着张千钰爬去。
红宝石般的血液如丝柱般流淌,张千钰的脸上呈现出不健康的素白,但是他还是保持着那样的站姿,一动不动。
女人微闭双目,仿佛又龟缩成没有躯壳的身体。知晓挣扎无望后,她已安静下来,绣口微张,被迫接受着在她看来肮脏的血液。
她的目光重新变得冰冷。
她发誓,对他的恨意再也不会消减。
整个世界都仿佛在扭曲旋转,张千钰脸色白得吓人,浮现出不健康的晕红,他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在流出去,汩汩不绝。
“果然……只是我的异想天开啊……嗬嗬……”
察觉不到有丝毫作用,他嘴角浮出一抹苦涩的笑,指甲深深地嵌入肉里,但是内心的失落远远胜过肉体的疼痛。
在张千钰失魂落魄间,有细碎的声音响起。
似蝶之蛹壳裂开一条细小的纹路,有尖尖的嫩角顶破壳而出;似像是春芽钻破土壤细碎的声音;又似是清风起,云飞扬的声音。
他太累了,想舒服地睡一觉,只想好好地休息一下。
突然有种异样的感觉在张千钰心中响动,手腕上有细腻的异样,他艰难地睁开眼。
朦胧中秀美的女人正在舔舐他的手腕,乌黑的秀发无风自动,在夜光下如妖媚绝美的妖姬,似乎是他的错觉。
“蝼蚁……你体验过……死亡吗……”
空灵带着奇异瑰魅余音的娇媚软语在耳畔间轻轻响起,就像温清泉水轻轻流淌,引导张千钰走向沉沦。
在张千钰的朦胧感知中,更多的血,被吸食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