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校举手叫嚷,油渍倒流浸了衣袖。王才人赶忙拉下,教训着擦拭,怪道:“再咋咋呼,仔细你的皮。”
朱由学呵呵傻笑,与朱由学道:“父皇那里,也有一个叫李进忠的,外人都只道两个是一个,其实不然。我缘何知道,因此李进忠与魏朝是本家,才拜得盟兄弟,还是乳娘做的见证。故我又知他叫魏进忠。”
王才人道:“李进忠与客氏交好,我怎不知!”
朱由学面色一顿,知道自己害了人,王才人素来不喜这宫里的腌臜事儿。想起魏进忠往日送的许多吃食、玩意,就有些后悔。
朱由学面色不改,为王氏夹了一块豆腐,乃真豆所做。慈庆宫淡寡,王才人不受太子恩宠,用度更是难堪,自吃不着鸟脑豆腐。说道:“母亲,这宫里的,不是欺负人,就是被人欺负。心思如这豆腐纯白的,尚且好些,不过多吃些苦。若是有能为的,则必遭人嫉妒,没个靠山,怕是命也丢了几次。”
王才人闻言,看看豆腐,想起往日被李选侍的欺负,狠狠吞下两块,不再说其他。
朱由校暗竖大拇指。
须臾,客印月随魏进忠而来。只见那客印月面似桃花,腰摆杨柳,眸如弦月,耸胸如球。头梳牡丹髻,金钗翡玉,紫色牡丹披云肩,牡丹宽袖红缎衫,粉色二十四褶长裙。
客印月入内,先看了朱由校。朱由校面色欢喜,颇有孺慕之色,王才人见之不悦。客印月手提长裙,拜道:“客氏拜见王娘娘,大殿下,三殿下。”
朱由学见那客氏跪下时,撅起一对好臀儿。圆润且挺,大而不硕,果真不愧史书“妖媚”之名,不由有些痴了。
王才人见了,更是不喜,重咳两声,朱由学回过神来,面腾红云。
王才人道:“起来吧。”
朱由校要去扶,被王才人剜了一眼,讪讪止住。
客印月起身,低首侧立王才人左首。
王才人道:“学哥儿手中田产、商铺需些得用的人打理。由哥儿便荐了你。我也想你常在宫外行走,见识总要多些,故唤你来,你可认识些能经营的人才。”
客印月道:“禀娘娘,奴家中也有些营生,经营人手自有一些,往来也认识许多善经营的管事。就不知三殿下要经营什么铺子,大小几许?”
朱由学道:“哥哥既推荐了你,我也是信你的,只一处田庄、一家酒楼。”
李余将契约文书递与客印月,客印月细细翻看。
朱由学道:“这些田产、铺子将来未必就做现今之用,故那些管事,孤不求多少本事,能赚许多银钱。守住本业,不致荒废便可。”
客印月道:“殿下所言,奴知道了。殿下这田庄、酒楼产业颇大,若是只求守业,需是知根底,为人稳重、心思缜密的才好。奴婢夹袋里,倒有一人。”
朱由学道:“你且说说。”
客印月到:“乃此人是奴本家族兄,单名一个桦字,祖营一家香油铺子。前些年,领着女儿投奔奴家。奴便让他管田庄,收成颇稳,逢遇旱涝也不见少。奴见他干事得力,又让他管当铺,三年来未有差错。他于田庄、商铺具有经验,倒是颇合殿下要求。”
朱由学道:“是个人才,但他在你家颇得重用,我怎好夺爱。”
客印月道:“奴婢得大殿下看顾,家中方攒下些许产业。既大殿下有荐,为三殿下出力,岂敢言夺。”
朱由学道:“如此,我便承你的惠。你明日出宫,告与客桦。孤不强人所难,他若愿意,后日午间福源酒楼相见。”
客印月应是,退去。
朱由学伸出手,讨要道:“母亲,与我些金瓜子!”
王才人荷包里捏出几颗,摆在朱由学掌中,问道:“你要做甚事,这宫里也无用钱处。”
朱由学撇撇嘴,“未曾见母亲如此小气。”
王才人叩个暴栗,嗔怪道:“倒会挑拣为娘的不是。”
朱由学将金瓜子塞与宝珠,抓下荷包,内有金瓜子、银锞子各半,计有七八两重,甩将出去道:“李进忠,接着。”
李进忠忙躬身接住,跪磕谢赏。
朱由学道:“数年来,你往来甲子库,与母亲半膳,寒暑不坠,苦劳颇多。这殿里素来清淡,以往未有赏赐。今孤也算有了产业,不会忘了你的功劳。李余,再与李进忠取两匹丝布。”
李进忠泪珠立现,叩头作响,道:“殿下恩重,奴才必以死抱之。”
朱由学道:“不要你死,惟望你用心服侍。”
次日,客印月回报,客桦愿意效力。李余出宫办各接洽事宜。
后日午时,朱由学以游玩西苑名义,出了宫门。而后与李余、李进忠、小宫女宝珠三个,租了马车,往崇文门外大街行去。
行至崇文门内街,朱由学掀开车帘看去,果然是车马簇簇、行人如织,那人马几乎吐气成云,彷如悠山氤氲。
出崇文门行沿大街又行不远,至十字路即是福源酒楼,酒楼坐于十字西北,左右有五门,中门宽有丈余,两侧四门半之。
入门正堂,雕栏画栋不必说,所用皆是精美。穿堂,照壁右行是客房,左行过拱门,穿竹林幽径、小湖,即见高墙,辟有朱红大门,门匾字曰:百鹿园。
朱由学道:“百鹿园,福王叔真是爱鹿如命。李余,此中果有百鹿。”
李余道:“计三百余头。”
朱由校道:“恁的多,此园地阔不足十亩,哪里养的下!”
李余道:“若是放养,自是不够。园中左右建有瓦棚,专一饲养。园中管事言,此中鹿所喂之饲,比之寻常富贵人家日常餐饭也不差,每月仅此一项便耗银七百两。”
朱由学啧啧说道:“真真奢靡!李余,这鹿福王叔可着人运走了,咱们养不起!”
李余道:“福王将房契交与小爷那日,便已着人运走了。尚有十头健鹿,可做一群,留在园中。还有酒楼厨子,除那最善烹鹿肉的,身契俱留与小爷。”
朱由学道:“那些厨子俱都卖了身?”
李余低声道:“他们尽是各籍的逃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