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片场就已听说楚远公司和慕伯伯的事情。那个眉目笑兮的姑娘将会怎样。那年初始，圆圆的一坨跟着身后喊哥哥。这些年，间或的相遇，从一坨慢慢长成大姑娘。不变的是弯弯的眉眼。如今她还怎么笑得出来？为什么我的心也微疼……
——陈沐杨”
第二天上午，慕巧倩一身黑，去与父亲道别。对慕远骨灰，巧倩的处置不像一个还未18岁的姑娘。
巧倩记得爸爸曾对她说过，自己如果有一天归去，希望将骨灰撒于天地间，无拘无束。于是巧倩遵从曾经的“戏言”，将慕远的骨灰撒于北城北面的一座山南坡，这样，爸爸可以一直看着北城的变化。
慕巧倩的冷静让周路遥有些惴惴不安，但他也未多语，只是跟着慕巧倩办完所有的事情。
回到周家，巧倩对武老师说“武姨，明天我们就回学校吧。”
“倩倩，可以嘛？要不要再多休息休息？”
“不用了。爸爸喜欢我多学习。”
“好吧，乖孩子。别想太多。”
“嗯，知道的。”
晚上慕巧倩坐在瑶瑶的床上，翻着从书房拿出来的那几张旧照片。
大部分都是自己小时候和爸爸的。还有爸爸和妈妈的，还有爸爸创业时和一些明星的。还有，其中一张看上去很久很久以前的照片，上面有三个人，一个是爸爸，还有一个男的，有点眼熟，想不起来是谁，一个女人，不认识。
巧倩想着，大概是爸爸以前的朋友吧。
又翻着日记本，断断续续，是爸爸手记的巧倩小时候的事情。
再翻那本记录着只言片语的，
“楚楚的选择，尊重她，虽然很痛。”
楚楚是谁？爸爸以前的女朋友？谁还没有过去呢。慕巧倩没有在意。
再翻，“今日看了楚楚，情况不太好。”
楚楚是谁？
再往后翻，“楚楚居然走了。既不爱何娶之？”……
这些让巧倩看不懂的语句，让巧倩好奇，但又找不到更多的信息。
夜已过半，慕巧倩放下这些，躺下，望着天花板，“自己今后该怎么办？”看着角落里自己的全部家当，慕巧倩想着这些东西放在周家肯定不合适。搬去学校，自己的宿舍是4人一间，挤不下。放在武老师的教师宿舍里，离自己远不说，要用的时候还得找武老师，太不方便。
慕巧倩想去想来，一个名字浮上心头，“陈沐杨”。
陈沐杨四岁的时候去少年宫学画画，被星探看中，为一个品牌的奶粉，拍了人生中的第一支广告。
恰好，巧倩那段时间看电视里的广告着迷，对这个男孩印象很深。慕爸再投资电视剧的时候，需要招小演员，4岁的巧倩就大力推荐。女儿奴的慕爸还真让人找到沐杨。于是巧倩也跑去客串路人甲，和沐杨在片场相识。
慕巧倩现在依然记得第一次在片场相遇的情景，自己那么不矜持的扑上去，捏了陈沐杨的脸，惹得在场的大人都哄堂大笑。还记得陈爸爸很帅气，比自己曾经当过演员的老爸都帅。以至于以后每次在片场遇见，自己都要追着陈爸跑。消息传到自家老爸的耳朵里，老爸还要吃醋呢。
陈沐杨也因为慕爸的关心，就此走上演艺道路。从小到大，陆陆续续演了不少。好几部都是慕爸公司的片子。渐渐的慕巧倩长大，不再似当年那般，慕巧倩和陈沐杨就这样不生不熟的相处。
上了高中，陈沐杨也来到慕巧倩的学校，和巧倩一个班。两个因为元旦晚会合作了一曲，一个弹唱一个舞蹈。从此后熟稔起来。
学校的住宿，六人间、四人间、两人间、一人间都有。陈沐杨本来是住四人间，后来因为接拍的戏多、活动多，自己的东西也越来越多，住在四人间里中感觉不方便，于是申请了一个单人间。
慕巧倩想到便做，拨通了陈沐杨的电话。
“慕巧倩？”
“嗯，听说了吧？”
“嗯。”
“杀青了？回校嘛？”
“回，明天就回。”
“我收拾出来的东西放你哪里，可以嘛？”
“好。明天见。”
电话那端的陈沐杨在酒店里整理行李，第二天就要离组。这两天片场里的八卦都是关于楚远集团、慕远还有慕巧倩。那个眉目笑兮的女孩还好嘛？
第二天，慕巧倩带着她的全部家当，坐着武老师的车回到学校。
车到校门口，“倩倩，这么多东西，宿舍放不下吧？要不放我那儿？”武老师说的是她休息的宿舍。
慕巧倩正在想怎么回答更为合适，一辆车停在校门口，陈沐杨从车上下来。
“武老师？慕巧倩？”
慕巧倩看见陈沐杨，立马说“沐杨，你一个人住，有空地借我放点东西嘛？”
“行啊。”
“武老师，能不能麻烦你帮我把车开到沐杨宿舍那边，我放他那里，方便点儿。”
教师宿舍和学生宿舍有点距离。
武老师迟疑了一下，“好。上车吧，沐杨。”
陈沐杨挪了挪放在后排的箱子，又将自己的行李箱挤进后排，自己再挤了上来。从侧后方，陈沐杨看见慕巧倩惨白的脸，红肿的眼皮，没有说话，静静的坐着。
车停在男生宿舍楼下。“沐杨，帮巧倩搬一下。”
“知道。”
“倩倩，有事情找我。自己好好的。”
“我会的。放心吧。”
慕巧倩拖着两个28寸的行李箱，跟在抱着一个巨大纸箱的陈沐杨身后来到他的宿舍。
“喏，边上放着吧。”打开门，小小的一间。
“嗯。这就是我全部的家当了。”慕巧倩鼻子一酸。
近半年无人光顾的宿舍落满灰尘。沐杨不喜欢有人碰自己的东西，所以也没让宿管阿姨帮着打扫。
一回到房间，沐杨忙着开窗透气，顺手扯下蒙在床上的白布，又给床铺换上干净的床单被套。
慕巧倩放下箱子，拿起立在一旁的扫把，弹了弹灰开始扫地。陈沐杨找了块抹布，在卫生间用水打湿后开始抹灰。
“你爸爸的事情。”
“你知道了？”
“嗯，片场里的人在议论。”
“都在议论啊？”
“哎，都在当八卦呗。今年的戏拍好了，不再接了。好好复习。准备考试。”
“嗯。”
“你准备怎么办？”
“我不想考艺校了。”慕巧倩突然说。
“什么？这，你不是已经奋斗这么多年了？”
“你知道的，我从小只是喜欢玩，觉得这块熟悉，又有爸爸撑着，所以读了这个学校，准备考艺校。如今爸爸没有了，家没有了。就靠我自己，这个圈子，怎么混？”
“我不也是靠自己嘛。”
“不一样啊。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个圈子的难。”
“也是。想好了嘛？”
“还没，在挣扎。太久没好好学文化课，不知道再去参加普通高考，挤独木桥是不是还可以。”
“考文科方面的，你应该还可以。你背台词的功夫那么厉害，背书差不了。”
“你倒是会说话。”
“真的。”
“这些东西暂时放一下，都是我的衣服、包。名牌，卖二手赚点钱。”
“你缺钱用？我这里有。”
“不，现在不缺，总要为以后打算。”
“你考虑好。如果真的要去挤高考，还是去找个普通高中借读吧。”
“到哪儿去找。”
“你忘记了，我妈是高中老师呀。虽然学校不算最好，也还行吧。”沐杨的爸爸曾经和沐杨妈妈是一个学校的老师。沐杨上学后，因为经常拍戏不能在学校学习，沐杨爸妈商量后，沐杨爸干脆辞职，陪着儿子跑，即是经纪人又是保姆，顺便给儿子补课。沐杨妈妈还在学校里教书。这几年，沐杨大了，可以照顾自己，外出拍戏不需要爸爸再跟着。沐杨爸爸就在小区附近租了房子开培训班，生意不要太好。
“对哦。”
“是啊。你想好。如果真的决定了，我和我家里去说。你干脆就住我家去。跟着我爸妈去。”
“那多不好意思？”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当年不是你，我也不会走上这条路。谢谢你还来不及呢。再说，那会是谁追着我爸，叔叔叔叔喊个不停的。”
这么多年，陈沐杨从未当面对慕巧倩说过这些。慕巧倩仿佛看见幼年的自己看见好看的沐杨爸爸喜欢的不得了，一个劲的示好。沐杨爸爸也喜欢这个乖巧的小姑娘，在片场遇到总是会抱抱她，带她玩。
慕巧倩感激的对陈沐杨笑笑，虽然那个笑容挤出来的很勉强。
两个人合力将宿舍收拾干净，已近中午。
“吃食堂？”
“我不想吃饭。”巧倩回答。
“饭总是要吃的。这样吧，我去打回来，在我这里吃吧。安静点。”陈沐杨知道慕爸的事情肯定在学校里会传开，慕巧倩此时去食堂无疑会成为焦点。
“嗯，谢啦。”
“和我客气什么。”
巧倩安静的坐在书桌前，看着窗外大树上的树叶。昨晚的秋风吹落了不少叶子。远山的绿什么时候开始有点点泛黄。
陈沐杨打回饭菜的时候就看见巧倩趴在桌子上落寞的背影，静谧的似乎没有一点儿生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