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记》褚先生所书魏文侯时西门豹为邺令①，问民所疾苦。长老曰②：“吾为河伯娶妇，以故贫。”豹问其故，对曰：“邺三老、廷掾常岁赋敛百姓钱③，得数百万，用其二三十万为河伯娶妇，与祝巫分其馀钱持归。巫行视小家女好者，即聘娶，为治斋宫河上④，粉饰女，浮之河中而没。其人家有好女者，多持女远逃亡，以故城中益空无人。”豹曰：“至娶妇时，吾亦往送。”遂投大巫妪及三弟子并三老于河，乃罢去。从是以后，不敢复言为河伯娶妇。予按此事，盖出于一时杂传记，疑未必有实。而《六国表》秦灵公八年⑤，“初以君主妻河。”言初者，自此年而始，不知止于何时，注家无说。司马贞《史记索隐》乃云⑥，初以君主妻河“谓初以此年取他女为君主，君主犹公主也。妻河，谓嫁之河伯，故魏俗犹为河伯娶妇，盖其遗风。”然则此事秦、魏皆有之矣。《三笔》卷十【注释】
①褚先生：即褚少孙，西汉成元间博士，尝为《史记》作补。魏文侯：战国时魏国诸侯，前446—前409在位。任西门豹守邺（魏都城），有政声。西门豹：任邺令时根除恶俗，引漳水灌田，民得富足。
②长老：德高望重的长者。
③三老：长老里的首席，协助地方官推行政令。廷掾：指官吏。
④斋宫：斋戒敬神的地方。
⑤秦灵公八年：即前417年。
⑥司马贞：字子正，唐时怀州河内（今河南沁阳）人。官至朝散大夫，弘文馆学士。著有《史记索引》。
【点评】
巧立名目、诈取民间钱财、残害百姓生命的恶行陋习，在我国也有久远的历史了。《史记·滑稽列传》记的这一则，就是战国时魏国的县令西门豹为民解救疾苦，破除官巫勾结、聚敛钱财、修建斋宫、以民女沉河、为河伯娶妇的恶俗。西门豹采取以恶治恶的办法，在河伯娶妻那天，他佯去送亲，但到了那里，先把大巫婆和她的三个弟子、三老，统统扔进河里，就回去了。自此以后，谁还敢为河伯娶妇！又据《六国表》载，秦国是“以君主妻河”，倒有点敬河神的意思，君主肯为民祈福献身，投河做河伯妇，自然也很残忍，但那时的君与民，谁能明白这都是迷信鬼神惹的祸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