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不必紧张，在下不过刚好路过，见二位在此争辩，上前劝阻一二罢了。”
话是那掌柜问的，这段话却是对着她说的。
月白色的长袍，明眸澈目，再加上那周身干净的气质，又是一个神仙般的人物。
顾明晞不由得多看了此人一眼。
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她见过太多太多的人为了世俗的目的而甘愿将自己浸染其中，最后被世俗所同化，在追逐野心和欲望的道路上逐渐迷失自我。
这样干净的人，除了叶萧然那家伙之外，这是第二个。
“多谢。”
收回目光之后，顾明晞没有多言，燕儿的情绪才刚刚稳住，她不想多生事端。
就在这时，一道极为不耐烦的女声非常不合时宜地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哎哎哎，你们两个要聊天出去聊，我这里可不是什么收容所，真是……平白浪费老娘的时间，后头还忙着呢。”
说罢，瞪了她和燕儿一眼，很不耐烦地丢下他们三人又进屋去了。
经过刚才这一遭，顾明晞已然没了在这继续待下去的兴趣。
“燕儿，我们走。”
凡是杂声皆过耳不闻，拉着燕儿转身便走。
“多有打扰。”
身后传来那位年轻公子温和谦恭的声音，许是对那位掌柜说的吧，便没有多管，头也不回地出了锦绣坊。
……
回府的路上，两人因为是擅自出行，并未向府里报备，便如同上次和叶萧然一道去那天宝琉璃阁的时候一样，没有马车，只能走着回去。
一路上，燕儿差点哭成泪人，要不是顾明晞一直在旁边安慰她，怕是到府上之前都停不下来了。
“小姐……都是燕儿不好，把小姐的事办砸了。”
“这件事不怪你，是那锦绣坊的掌柜欺人太甚，看我们两个势单力薄就……哼，狗眼看人低。”
即便如此，她还是有些怀疑，那些朝她们投来异样目光的路人是在怀疑是她把燕儿欺负成这样了。
果然，会哭的孩子就是有糖吃啊。
轻轻拍着燕儿的背，顾明晞一瞬间竟然有些羡慕她。
“不是的，小姐……”
“什么？”
“那位花姐……掌柜本是个极好的人，两年前我去她铺子里买东西的时候还经常会接济我和弟弟，这两年里说不定是遇到了什么难处才会这样的……”
说着说着，燕儿的声音就小了下去。
这话说出来怕是她自己都不信罢。
一个曾经善良的人，到底经历过什么才会变成这般模样？
“与其说是她变了，倒不如说她本性就是如此，只是如今暴露出来了而已。”
“小姐，对不起……”识人未清的燕儿又一次被她说得想要自闭。
顾明晞见她如此，望了望自己空空如也的钱袋，一咬牙，从中摸出为数不多的两枚钱币，在路边同那小贩买了一串糖葫芦，变魔术般地递到燕儿面前。
“铛铛铛，燕儿，快看，这是什么？”
“糖葫芦！小姐，你从哪里弄来的？”
“这个啊，路边卖糖葫芦的爷爷觉得燕儿哭得实在是太伤心了，他听了不忍心，为了让燕儿开心点，所以托我送给你的。”
“哇，谢谢爷爷！谢谢小姐！”
看着小丫头因为一串糖葫芦而变得晶晶亮的眼眸，顾明晞感慨万分。
今日或许是她过于心急了。
这身体的原主年纪本就不大，这丫头更是比她还小了几岁，两个小姑娘出门，再加上她们俩穿得也都不是那种看上去就很贵气的衣服，难免被人看轻。
顾明晞牵着燕儿，蹙眉思考着下次得带点什么东西撑撑场子才是，不然别人总觉得她好欺负。
倏尔，耳边传来一声轻呼，好像是燕儿的声音。
“小姐！”
微微侧过头去刚想看看发生了何事，余光中竟然看到一个人影一直跟在她们身后。
“小姐，那位公子为什么一直跟着我们呀？”
刚才想事情太过入迷，直到燕儿提醒她了之后才注意到，那不正是刚才在锦绣坊中遇到的年轻公子吗。
在她望向那人的同时，他也向这边看了过来。
察觉到自己被发现，也没有丝毫躲避的意思，直直地朝着她们这边走过来。
“阁下还有事？”
对于此人刚才的行径，顾明晞是极为不齿的，就算长得好看也不能正大光明地跟踪啊。
不过，在锦绣坊中毕竟受了人家的恩惠，此时不好当面就说出来，只能暗戳戳地在心里吐槽。
那位年轻的公子看上去一如既往的温和有礼，在距离她二人三米远的地方停下来，收起手中的折扇，微微拱手道：
“姑娘不要误会，在下并非登徒子，只是看姑娘走得乃是官道，不知可否认得顾相大人的府邸怎么走？”
顾明晞听完却是一愣。
顾相的府邸？
那不就是她家么？
这是什么神奇的缘分？
看这位公子的模样，可不大像是顾渊行为了明日的接风宴请来的那些大人啊。
难道是哪家的公子因为贪玩迷了路正好被她碰上了？
不行，她要探一探此人的底细，万一像上次的柳月初一样是去闹事的可就不好了。
捏了捏燕儿有些紧张的小手，给了她一个放心有我在的眼神。
转过身的同时，顾明晞的神色之间带上了一份语重心长：
“恕我冒昧，可否请教阁下去顾相府上可是有何要事？据我所知，顾府明日要举办一场宴会，恐怕没有什么闲暇接待阁下。”
顾明晞原本以为他会说出类似“我正是要去赴宴之类”的话，但是，她万万没想到的是，他说的竟然是：
“没关系，这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因为我是去退婚的，所以就算有闲暇，顾府的人也未必想接待我吧。”
低头自嘲般地笑了两声，再次抬眸时，却见到刚才还在他面前应付自如的那个小姑娘，此刻竟然面现呆滞之色，那双静影沉璧般的眸中也浮现出一丝不平静的涟漪。
片刻的震惊过后，顾明晞也终于想起来，在她尘封已久的记忆中，似乎的确有着这么一段名存实亡的婚约。
“你……阁下可是姓薛？”
隐隐感觉自己猜到了真相，但又不敢确定。
仿佛只要将这件事公诸于众，她的身上便如同被人带上了沉重的枷锁般，再也难以用这小小的身躯支持着她站起来。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