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历史重演一般,杨君威们历经了先不分场合围追堵截专业老师,妄图从他们口中撬出有关试题重点的蛛丝马迹;继而不分昼夜废寝忘食地复习背诵听课笔记,指望着临阵磨枪不快也光;接着在考场上绞尽脑汁往试卷上信笔涂鸦,期盼阅卷老师能慈悲为怀、不看功劳看苦劳给个及格分;最后在刚下考场的半小时内为自己可能的不幸命运义愤填膺哭天抢地,令无数不学无术的杨君威们闻风丧胆的期中考试终于如噩梦般隆重闭幕。
阅卷的一周内,老师忙得团团转,学生急得团团转。好在就算是度日如年,时间毕竟还不是静止不动,扳着指头数日子的这帮子热锅上的蚂蚁总算静候到佳音:马立班级的所有学生各门功课都全部顺利通过,并且在全系唯此一家,的确可喜可贺。
获此殊荣不用说皆大欢喜,马立高兴之余主动提出带全班到十公里外的一个山寨版旅游胜地——樱桃沟去玩一天。因为四月份正是樱桃当季之时,这个地方有山可以攀登,有水可以泛舟,当然还有漫山遍野数不清的樱桃树,只要按人头算,每人交上五元钱,就可以DIY给自己现摘现吃最新鲜的樱桃。这个提议当然立即得到全票通过,人人都摩拳擦掌号称要大快朵颐,争取吃到树的主人心疼得吐血为止。
所谓十事九不全,为了帮马立节省点币币,再说路程有限,大家商定来个自行车自“骑”游,又环保又好玩。可是由于学院具有半封闭的特殊性,平日学生一律在院内教室、宿舍、食堂三点一线,自行车没有多大用武之地,所以这种在其他大学里多如牛毛的便利交通工具在这里寥寥无几,只有极个别家在本市的学生自备。全班三十名学生加上带路的王二小马立,这么一大队人马就算两人一骑也要凑够至少十六辆车子。活动时间和自行车的车主们回家过周末的时间恰好冲突,给征用交通工具的工作增添了很大的难度。
几经波折,马立甚至恳请了马夫人出面,终于在预定的星期六早上组成了一支雄赳赳气昂昂的自行车队。唯一的遗憾就是没找到第十六辆车子,也就是说多出的某个人要呆在校内留守,或者可以选择徒步旅行。
事情好像蛮棘手,大家心急如焚众说纷纭,性急的恨不能规劝某个倒霉蛋牺牲小我顾全大局,不要耽误大家的行程;徒有妇人之仁的只管喃喃自语集体活动不该落下任何一个班级成员;没找好搭子的既想现场攀扯掌握着主动权的十五个骑手,又不好意思做得太露骨,只一个劲儿暗送秋波。七嘴八舌加上那些此处无声胜有声的小眼神儿使得原本欢呼雀跃的气氛变得又紧张又暧昧又凝重。
要说真辣的还得算老姜,马立只习惯性地右手托下巴,左手托右肘在众人脸上逡巡一圈儿,再特别逡巡了一遍几个神色各异的女同学,当即拍板:鉴于他自己年龄最大,个子最高,身体最壮,车子最好,他可以一车带俩人,车前横梁上坐一个,车后支架上坐另一个,当然这个坐在前面的女生越娇小越好。
几乎所有在场的听了马立的话都点头称是,不约而同把目光停留在傻站在一边郁闷的杨君威身上几秒钟后,觉得这个提议天时地利人和一样不少,简直完美无缺,毫无破绽。问题既然已经解决,大队人马理应争分夺秒地马上出发,以弥补刚才蘑菇掉的时间,反应迅速的几辆车子已经冲向了学院的大门。
甭管懊恼的杨君威如何旁征博引证明自己身体欠佳,想要让其他两人相信自己更应该在宿舍休息一天,可是马立只用半真半假地开玩笑说:“威威同学是没看好我的车还是不相信我的技术?还是neither?”她就只能委委屈屈地在自己命中注定的车子前梁上就坐,三人一骑奋起直追先头部队而去。
不会骑自行车的杨君威享受过许多次坐后支架的待遇,知道这个二等待遇虽说比骑车的人省点力气,可是滋味并不好受到哪里。一个姿势保持的时间长了就会腿脚发麻,等到下了车会站立不稳,就如踩在垒得高高的谷堆上,上不着天下不着地,使劲跺跺脚还会疼痛难忍。
但是如果说坐二等是参观地狱的话,杨君威不得不承认坐这个不知什么等级的横梁简直就是经受炼狱洗礼。她既不能太靠前,容易压着车把手,让马立不好掌控方向,造成车倒人坠地的悲剧;也不能太靠后,不光有碍观瞻还对自己的心脏不好;更不能坐直,唯恐挡着马立的视线……或者碰着他的下巴。所以杨君威虽然在内心里煎熬得火烧火燎,实际上一动不敢动,就这么保持着弯腰屈背、全身僵硬的姿势直到将近五十分钟后到达目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