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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两份遗书

就在阮玲玉几乎被舆论淹没的时候,她在拍摄《新女性》的时候又不可救药地再次爱上了一个男人,这一次,就是《新女性》年轻的导演蔡楚生。在拍摄期间,蔡楚生也爱上了这个漂亮的女明星,而阮玲玉由于处在张达民和唐季珊的夹缝中,也正无处哭诉,因而倒在了蔡楚生的怀中。当唐季珊与张达民争得面红耳赤的时候,阮玲玉跑到蔡楚生那里,她希望蔡楚生和她一起私奔,逃出上海,然后“结了婚再回来”,但蔡楚生本性懦弱,且他的导演生涯刚刚开始不久,他显然不愿意为这个女人而自毁前程,他拒绝了阮玲玉。

阮玲玉失去了最后一颗救命稻草。

1935年3月7日晚,阮玲玉、唐季珊参加了联华电影公司的聚会,这是联华公司的经理黎民伟的宴请,他同时预祝阮玲玉打赢官司,洗刷冤情,曾跟阮玲玉合作过的导演孙瑜、费穆、吴永刚、朱石麟都出席了这次宴会。第二天,她将站到被告席上,因为张达民控告她重婚罪。公司的人都以为阮玲玉一定是面容愁苦,但当阮玲玉出现在宴会厅中的时候,人们发现阮玲玉一如往常,谈笑风生,脸上毫无即将面对法庭审判的愁云。公司的人见状也稍感欣慰,只是在宴会结束的时候,阮玲玉一反常态地与公司的每一个人一一告别,当时,人们以为这是阮玲玉饮酒过量有些激动,但其实阮玲玉根本没醉,她是在做最后的辞别。

在回家的路上,阮玲玉的司机回忆说,那晚,唐季珊和阮玲玉在车上发生了激烈的争吵。

回到家后,凌晨一点多,阮玲玉忽然下楼来,对母亲说,她肚子有些饿,想吃碗面条。母亲于是亲自下厨为她烧了一碗面条,阮玲玉接过面条就上楼去了,进了她和唐季珊的卧室。谁都没想到,她不是肚子饿了,而是想用这碗面条服下安眠药。她把整整三瓶30片安眠药悄悄倒进了面条里,然后吃下。吃完后,她在灯下铺开纸,写下了遗书,之后,她来到床上,伏在早已睡着的唐季珊怀里,说,“你能给我最后一点安慰吗?”

唐季珊一下惊醒,抬头四顾,猛然看到了阮玲玉梳妆台上的三个空瓶,他立即意识到阮玲玉服药了。唐季珊急忙坐起来,而此时阮玲玉已经陷入昏迷。唐季珊看到了桌子上的遗书,无暇多想,急忙下楼唤醒司机和阮玲玉母亲,然后将阮玲玉送到了日本人办的福民医院抢救——阮玲玉上次自杀也是送的这家医院。

到达医院的时间是凌晨3点,但福民医院晚间是没有医生值班的,无法抢救,于是唐季珊又将阮玲玉送往一家德国人办的医院,没想到,这家医院也没有值班医生,无奈,唐季珊只好将阮玲玉再次送到一家私人诊所。这是由陈达民、陈继尧兄弟开办的诊所,此时时间已经是清晨5点多钟,距离阮玲玉服药时间过去了整整4个小时。陈氏兄弟赶到后即急急忙忙开始为阮玲玉洗胃,并注射解毒药物,但仍不见效,而陈氏兄弟见状十分担心阮玲玉死在他们的诊所内,于是建议将阮玲玉送到设备齐全的中西疗养院抢救。中西疗养院位于浦石路,于是只好再次颠簸,把阮玲玉送到这家医院,但经过再次洗胃、吸氧、注射解毒针剂等仍毫无起色,唐季珊此时意识到阮玲玉这次可能是真的要走了。

不久,黎民伟接到了唐季珊的电话,急忙赶往医院,当见到昏迷不醒的阮玲玉后,他拍下了阮玲玉最后一张照片。

1935年3月8日下午6时38分,阮玲玉的心脏停止了跳动。

阮玲玉死后,唐季珊公布了她的遗书中的一份,那是给张达民的,遗书中严厉地谴责了张达民的无赖行为,最后连写了两句“人言可畏、人言可畏”,似乎阮玲玉就是死于张达民的逼迫和无情的舆论。当鲁迅听说阮玲玉自杀后,奋笔写了著名的《论人言可畏》一文,以他那一贯的语调论说强者与弱者之间可悲的关系。

1935年3月8日,阮玲玉在上海新闸路沁园村的住宅服安眠药自尽。消息传出,上海10万市民自发为她送葬,这一年,阮玲玉年仅25岁,正是一朵盛开的牡丹花。

但近年新发现了阮玲玉的两份遗书。那是在阮玲玉死去后一个半月,在上海一份名为《思明商学报》的报刊上发表出来的,当时,由于该报发行量很小,所以很多人并没有注意到。

其一是给张达民的:

“达民:我已被你迫死的,哪个人肯相信呢?你不想想我和你分离后,每月又津贴你一百元吗?你真无良心,现在我死了,你大概心满意足啊!人们一定以为我畏罪,其实我何罪可畏?我不过很悔悟不应该做你们两人的争夺品,但是太迟了!不必哭啊!我不会活了!也不用悔改,因为事情已到了这种地步。”

其二是给唐季珊的:

“季珊:没有你迷恋梁赛珍,没有你那晚打我,今晚又打我,我大约不会这样做吧!我死之后,将来一定会有人说你是玩弄女性的恶魔,更加要说我是没有灵魂的女性,但,那时,我不在人世了,你自己去受吧!”

“过去的织云,今日的我,明日是谁,我想你自己知道了就是。”

“我死了,我并不敢恨你,希望你好好待妈妈和小囡囡。还有联华欠我的人工二千零五十元,请作抚养她们的费用,还请你细心看顾她们,因为她们唯有你可以靠了!没有我,你可以做你喜欢的事了,我很快乐。玲玉绝笔。”

而《思明商学报》在刊登这两封遗书的同时登载了一篇文章,说明了遗书的来源,原来,这两份遗书就是由梁赛珍姐妹提供的。据文章交待,在阮玲玉服药自杀的当晚,唐季珊深恐受到社会压力,于是就让梁赛珍的妹妹梁赛珊模仿阮玲玉的笔迹,伪造了两份遗书,而将阮玲玉真实的两份遗书藏匿起来。梁赛珍姐妹看到了阮玲玉悲惨的结果,她们最后决定把阮玲玉的两份遗书交给媒体,然后这两姐妹就离开了上海,从此销声匿迹了。

中国人历来有一种俗不可耐的故事讲解法:如果是大众喜欢的明星,那么她一定是温柔的、美丽的、可怜的,而围绕她的男人一定是可恶的、无赖的、卑鄙的,但实际上人无完人,谁都不可能真正光明磊落。阮玲玉不过是个女佣的女儿,没有张达民,她注定一辈子生活在最低层,没有老茶商,她难以登上辉煌,没有蔡,她寻找不到感情的同情者,但她又回馈给他们了什么?女人们天天喊着要忠于爱情,终于婚姻,阮玲玉忠于张达民了吗?忠于老茶商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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