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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梅夫人之梦

1927年,对梅兰芳来说,这一年可谓冰火两重天,上半年梅兰芳得四大名旦之一的殊荣,喜不自胜;而下半年则陷入一桩血案谣言之中,苦不堪言。

在中央文史馆,萧乾主编的“新编文史笔记丛书”《海上春秋》卷中,吴文漫先生曾写过一篇《张汉举做了梅兰芳的替死鬼》,他写道:“某晚张汉举在家宴客,梅兰芳也被邀请在内,席间忽报外面有人要见梅先生,张汉举自告奋勇地说:‘我去看看……’谁知还未走出到大门口,已身中数枪,当场死亡。”后来得知此人叫李志刚,当时被官府已按“抢匪邦票”结案。

其实,这件事发生在1927年9月14日,只是地点和人名似乎有多种说法,按当时的军警布告应该是在冯耿光家中,但也有薛观澜回忆是在无量大人胡同的梅家;另外,行刺者有说叫李志刚,也有说是王惟琛,但应该并不是在张汉举的家中,似乎应该是在梅兰芳家中,或者是冯耿光提供给梅兰芳的一处住宅;而行刺人似乎是王惟琛更为可信。无论是在哪儿,当时梅兰芳家中经常宾客云集,时任《大陆晚报》经理的张汉举自然也是梅府常客。这天,梅兰芳在午睡,当闻听有人找梅兰芳的时候,他就出来了,来人一眼就能看出是个学生,很年轻,他就是王惟琛,肄业于北平朝阳大学,当他看到出来的人不是梅兰芳的时候,立即就掏出手枪顶住张汉举,然后说,此事与他无关,让他把梅兰芳叫出来,因为梅兰芳抢了他的未婚妻,他要和梅兰芳算账,否则就要梅兰芳拿出10万元了事。张汉举无奈只好向屋中喊道:“这位先生要借10万元!”梅兰芳听到院中张汉举的喊声,开始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立即回了一句:“我立刻打电话去!”说完就躲进内屋不再出来。不久,军警包围了梅府,而王惟琛突然发现四周已经布满军警,十分恼怒,于是向张汉举连开数枪,张汉举当时就倒地身亡,而王惟琛也被军警乱枪打死。这之后,王惟琛被袅首示众三日。这件血案发生后立即轰动了京城,孟小冬也立即成为众矢之的,因为李志刚是为“未婚妻”寻仇而来,这所谓的“未婚妻”指的就是孟小冬。

梅家当时住无量大人胡同,而袁世凯的女婿薛观澜,也住于此。那天,袁世凯的三公子袁克良(字君房)来访薛观澜,薛观澜回忆当时情景:“是日君房来到无量大人胡同,和我一见面,就很紧张地对我说:‘这儿胡同口已经布满军警,他们说梅兰芳的家里出了事,我们一同出去看个明白。’于是,我和君房,速即走出大门口一看,只见梅家瓦檐上站着几个佩枪的军士,胡同两头更布满军警与卡车,如临大敌的一般。不久我们就听得枪声如连珠……”

案发后,京师军警联合办事处贴出布告:“为布告事,本月十四日夜十二日,据报东四牌楼九条胡同住户冯耿光家,有盗匪闯入绑人勒赎情事,当即调派军警前往围捕,乃该匪先将被绑人张汉举用枪击伤,对于军警开枪拒捕,又击伤侦缉探兵一名。因将该匪当场格杀,枭首示众,由其身边搜出信件,始悉该犯名李志刚,合亟布告军民人等,一体周知。”

此案发生后,多家媒体争相报道,天津《大公报》的标题是:“诈财杀人巨案”;《晨报》的标题为:“北京空前大绑票案,单枪匹马欲劫梅兰芳”。

之所以说王惟琛更为可信,是因为一个青年学生进行如此拙劣的绑票勒索似乎不大可信,而另一个背后的隐情似乎更为真实。当时,与孟小冬来往甚密的其实不仅仅梅兰芳一人,另外还有一些京城显贵,其中就有王惟琛,他当时也是京城诸名门公子之一,而当时在案发后就有传言,说王惟琛在孟小冬未嫁梅兰芳之前就曾多次深夜出入孟小冬住处,孟小冬与王惟琛也曾有过儿女情长,但却最终嫁与梅兰芳,因而惹出一桩血案。

而至于究竟是李志刚还是王惟琛——其实,王惟琛就是当时北京市长王达的儿子。王家毕竟也是京城望族,篡改姓名也是轻而易举之事,且枭首示众之头也很可能并不是王惟琛本人的,另有替死鬼,这种事在那个混乱的年代里算不上什么大事。

后来,梅兰芳在一封给友人的信中说及此事,他说:“……寒夜事变,实出人情之外。兰平日初不吝施,岂意重以殃及汉举先生,私心衔痛,日以滋甚。廼以戏院暨各方义务约束在先,不能不强忍出演,少缓即当休养以中怀惨怛,不能复支也。兰心实况,先生知之较深,正类昔人所言,盛名之下,其实难副,此时岂有置喙之地!已拟移产以赙张公,惟求安于寸心,敢申于公论。至于流言百出,终必止于智者。兰在今日,只以恐惧戒省为先,向不置辩。”

此案发生后,梅家的人也受了一番惊吓,福芝芳就借机说道:“大爷的命要紧”,意思显然也是将祸根归咎于孟小冬。而在此后,梅兰芳似乎也在有意疏远孟小冬,他回家的次数渐渐增多,来孟小冬处的次数则渐渐减少,甚至在有些演出方面大的活动安排孟小冬也被有意隐瞒。

1928年春节过后,孟小冬突然收到一份由家人转来的天津《北洋画报》,登有一则消息说梅兰芳到天津演出,报道说:“梅兰芳此次来津出演中原,仍寓利顺德饭店。但挈其妾福芝芳同行,则系初次。”也就是说,梅兰芳这一次去天津演出带的是福芝芳,自福芝芳1921年与梅兰芳结婚后,她就一直呆在家中,从未与梅兰芳一起外出过,而这一次,梅兰芳却一反常态,带着他来到了天津。

也许,这应该与另一件事联系在一起,那就是在1928年1月,福芝芳又生了一个儿子,取名绍斯,即梅绍武。

这两件事对孟小冬来说,这就意味着梅兰芳重新回到了福芝芳身边。孟小冬即与母亲哭诉,而孟鸿群听后,说了句:“这有什么不好办的,他能去天津唱戏,你为什么不能去唱?”孟小冬得一下醒悟,此时母亲也支持她,于是下了决心,准备去天津演出。孟鸿群即让女儿暂时就住在家里,每天用心排练,自己亦常督促指导。一面去信与天津联系演出场地,另外又找曾经合作过的雪艳琴商谈能否再度合作,雪艳琴答应和她一起去天津。

当听说孟小冬准备复出后,曾经将孟小冬捧为“冬皇”的沙大风立即在他主办的《天津商报》“游艺场”栏目中开辟专栏,特别为孟小冬作宣传。结果,孟小冬还没来天津,天津的戏迷们就已经翘首以待,毕竟,孟小冬已经离开舞台两年,这次突然复出就引起很多人的期待。加之与孟小冬同台演出的还是有“坤旦领袖”之称的雪艳琴(本名黄咏霓),这就更增加了热度。

孟小冬之前曾与雪艳琴有过合作,两人关系甚密,但孟小冬与梅兰芳结合却没有告诉雪艳琴,因而有些不满,但此次孟小冬复出,她还是很痛快就答应了。在天津的演出安排在了春和戏院,两人在天津三天打炮戏的安排是:第一天是两人合作演《四郎探母》;第二天,孟小冬演压轴《捉放宿店》,雪艳琴演大轴《虹霓关》;第三天,雪艳琴演压轴《贵妃醉酒》,孟小冬演大轴《失空斩》。这样的安排可谓充分发挥了两人的舞台魅力,既有两人的默契,也有各自的精彩,结果在孟小冬和雪艳琴演出的几天里,春和戏院连日爆满。

孟小冬在天津下榻于大华饭店,演出之余,她就频繁出入各种交际场合。当时她习惯身穿男装,且不敷脂粉,因而颇受天津媒体和戏迷们的好评。演出结束,孟小冬还有意在津住了数日,但每当有人向她询问与梅关系时,她则一律不予回答。

孟小冬突然去天津演出,事先根本就没通知梅兰芳,这让他大吃一惊。而且,孟小冬从天津返回北京之后,没有回到他们的爱巢,而是由住进了娘家,已经与孟小冬相处几年,梅兰芳自然清楚孟小冬的用意。并且,他也知道,他如果不亲自前去劝慰,以孟小冬的秉性,她是决不会自己回来的。无奈,梅兰芳只好去孟家把孟小冬重新接回来。

在迎回孟小冬之后,梅兰芳一度忙于《凤还巢》一戏禁演风波,这之后,9月份梅兰芳发妻王明华又病故于天津。梅兰芳于是奔赴天津,孟小冬也紧随而至,两个月后,梅兰芳带孟小冬一起去香港演出。梅兰芳、孟小冬相伴出现在香港显然给了孟小冬一个莫大的安慰:自秘密结婚以来,她实际上一直处于一个尴尬的位置——既不是梅兰芳的正房夫人,也不是梅兰芳公开的小妾,只是一个金屋藏娇的女人,这对孟小冬来说显然难以忍受。而今,两人相携来港演出,也就等于公开了两人的关系,也就是说梅兰芳正在向承认孟小冬的正房夫人迈进。

这一次赴港演出之后,梅兰芳和孟小冬并没有直接返回北京,而是先去了上海,直到次年2月才返京,这一年春节两人是单独过的。梅、孟二人如此招摇过市,显然又惹得各报记者纷纷发稿评说。他们刚一回到北京,一份报纸上就刊登了孟小冬的一幅照片,题为“修到梅花之孟小冬自沪北归后最后造像”;2月9日,《北洋画报》也刊登了孟小冬的一组照片,还分别标题为迎吻、送吻、斜睇、凝思,同时配发了一篇题为《写于“小影”之后》的文章,写道:“谈起孟小冬,她现在哪里?现随何人?言人人殊,莫衷一是,恐怕正在问题,而不成问题之中。有的说已经做了‘梅妻’。小冬踪迹,据传现在上海,然而现在本报竟得了她最近的妙影多幅,津门倾倒小冬的人很多,大可看看。然而也不过看看而已可也。至于她‘迎吻’是迎谁的吻?‘送吻’是送给谁?‘斜睇’睇谁?‘凝思’思谁?都在似乎可以不必研究之列……”;更有甚者,在一周之后,《北洋画报》又刊登了一则新闻,写道:“孟小冬业已随梅兰芳倦游返平,有公然呼之梅孟夫人者……”至此,孟小冬嫁与梅兰芳算是成为公开的事实。

当孟小冬随梅兰芳到广州、香港、上海等地演出、游玩一圈后,二人感情复苏,孟小冬的“梅夫人”之梦似乎就要成真,但她没想到,福芝芳不是王明华,她不会这么轻易地就拱手相让的。

梅兰芳曾于1919年和1924年两度去日本演出,结果大获成功,这之后如果要想在世界获得成功,那必须首先在美国得到承认,但美国与日本不同,那完全是另外一个文化。京剧是中国国粹,而国粹也就意味着包含深厚的中国历史文化,且京剧表演在外国人看来十分怪异,唱词也与普通的中国话发音大相径庭,不要说外国人,许多中国人也并不是都能看懂京剧,因而,只有日本这样与中国文化有着深厚渊源的国度才能接受京剧。中国戏剧与日本歌舞伎有很相似之处,且日本歌舞剧可以说是直接保留了唐朝戏剧的许多东西,也继承了不少元曲的文化内涵,如著名的“能乐”就受到元曲的深刻影响,因而,梅兰芳在日本演出能得到共鸣,但去美国表演就让人提心吊胆了。

但不去美国就无法让世界接受中国文化,因而,无论如何,去美国表演都是一条通向世界的必由之路。

对梅兰芳来说,这种担心就不单单是文化上的,而是切切实实地与经济相关。当时,人们都对赴美演出能否成功感到担忧,因而,当梅兰芳提出去美国演出时,就极少有人支持。当时,梅兰芳是与美国的华美协进社联系的,当华美协进社发出邀请后,梅兰芳赴美一事开始正式运作。这一次演出只能以个人演出进行,因而梅兰芳必须自筹资金,但当时由于演出能否成功直接牵扯到能否挣到钱,因此许多企业都不愿提供支持。最终,还是齐如山的亲戚李石曾联合了银行友人,又协同燕京大学校长司徒雷登及其秘书溥泾波等人四处奔走,才算在北京筹集到了5万美元;与此同时,冯耿光和吴震修、钱新之等人在上海又募捐到了5万美元,这才算有了资金。但就在梅兰芳准备启程的时候,美国方面的筹备人员来电说:“美国正值经济危机,市面不振,要么缓来,要么多带钱”缓行,肯定是不行的,因为前期宣传都已经作了,如果不去,这些努力就算都打了水漂,所以,就算是有再大的风险也只能成行了。无奈,冯耿光凭中国银行董事的身份,又帮他筹来5万美元。这一次,万事具备了。

当赴美演出基本确定之后,梅兰芳的“后宫”也就开始了一场明争暗斗,她们争得就是谁陪梅兰芳赴美?在过去的一年里,年初福芝芳陪梅兰芳去了天津,结果孟小冬一番天津出演争得年底陪梅兰芳去香港、上海,两个女人打了个一比一平局,而这一次,看来就是决定胜负的第三局了,因而,这场赴美之争就显得十分激烈。齐如山的儿子齐香曾有一段这样的回忆:“我父亲一直为梅剧团到美国演出而从事繁忙的准备工作。记得我姐姐齐长也用心地描绘脸谱。准备到美国送人的礼物种类很多,梅先生自己画了很多扇面,我姐姐也画了些,以备万一不够分配临时使用。还有小巧的工艺品,如墨盒、砚台等。墨盒上都刻有图像。给我印象比较深刻的有孟小冬扮的古装像。她本是演老生的,这幅画面却是扮的古装妇女,十分漂亮……”

显然,孟小冬正在为赴美而精心准备。但福芝芳也同样在作准备,只不过她此时有个很不利的条件,那就是她此时已经怀孕了。两个女人此时争得面红耳赤,这让梅兰芳左右为难,最终,他下了决心:谁也不带!

两个女人当然都不愿意,她们仍然极尽所能地施展各自的魅力、才能、心机来争取机会。孟小冬一番努力之后,梅兰芳却始终不松口,结果孟小冬一气之下故技重施,又跑回娘家,但这一次,她不但没有等来梅兰芳上门负荆请罪,反而得到了一条消息:梅兰芳携福芝芳去了北戴河作海水浴!又是《北洋画报》,上面写道:“台上的梅兰芳是人人看得见的,下装的梅兰芳是人人想一看的,穿着海水浴背心,曲线美毕呈的梅兰芳,更是人所不得见而极希望见的。当梅氏与其夫人到北戴河作海水浴的时候,海滨居民旅客,空巷往观,真有眼福。”

结果,两个女人还是谁也没有去成美国,如果论输赢,似乎福芝芳略胜一筹——福芝芳把梅兰芳从北戴河一直送到上海登船才返回北京,而孟小冬就在娘家呆着。

梅兰芳这一次赴美演出,前后共历时半年,先后访问了西雅图、纽约、芝加哥、华盛顿、旧金山、洛杉矶、檀香山等城市,共演出70多场,可以说常常满座。他这次演出果然如行前所预料的,不仅仅是一次个人的国外巡演,实际上是一次中国京剧界与美国艺术界的交流,他的表演和文化交流给美国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有美国观众说:“梅这次演出是1930年美国‘戏剧季’的最高峰,也是自意大利著名演员爱丽奥诺拉·杜丝的演出,和莫斯科艺术剧院演出契柯夫戏剧以来,任何一个‘戏剧季’的最高峰”。

1930年,当梅兰芳访美演出胜利归来后,天津、北平两地已经做好举行盛大集会的准备,要热烈欢迎梅兰芳的归来,然而,不料当梅兰芳抵达津之时,忽然接到家中电报,说梅伯母逝世。

梅伯母也就是梅雨田之妻,由于梅兰芳兼祧大伯雨田一房,因而在梅雨田逝后,梅兰芳就把伯母当作生母。其实梅伯母也对梅兰芳有养育之恩,因为梅兰芳4岁丧父,15岁丧母,此后就是由伯父、伯母养大成人的。伯母在世时,对梅十分疼爱,因而伯母的突然逝世让梅兰芳很是悲痛,他立即返回北平,即设灵堂,隆重治丧。

而让梅兰芳和孟小冬都没有想到的是,正是这次治丧,最终导致两个人彻底分手。

这天下午3时许,孟小冬也前来吊唁梅伯母,她是以梅兰芳妻子的身份前来的。因而她剪了短发,头插白花,来到梅宅准备为婆母披麻戴孝。当时,在这一天,梨园艺人们也纷纷前往梅家吊唁,其中有四大名旦中的程砚秋、尚小云、荀慧生,还有“五大名旦之一”之称的名旦徐碧云,以及王蕙芳、姚玉芙、魏莲芳、王少楼、王少卿、王幼卿等。每个人都身着孝服,进了灵堂,烧了香,磕了头。然而就在她刚要跨入大门的一刻,忽然被三四个下人拦阻,而站在旁边的梅兰芳却面露难色。原来,当时福夫人已经得知孟小冬要前来,因而早已与梅兰芳有了一番争吵,梅兰芳说,她人既然已经来了,就让她进来磕个头吧,但福夫人坚决不肯,她猛然站起来大声说道:“这个门,她就是不能进!否则,我拿两个孩子、肚里还有一个,和她拼了!”原来,当时福夫人已经有了身孕,这下梅兰芳也不知如何是好,他既不能让有身孕的福夫人真的动气,也无法面对孟小冬,弄得左右为难,十分尴尬。

站在梅家大门外的孟小冬见状万般无奈,哭着转身离开了梅宅,一口气奔回了娘家——说来也够可怜的,自孟小冬与梅兰芳秘密成婚以来,竟然一次也没有进过梅宅,她从来不知道梅宅里面是什么样。孟小冬回到娘家后就一病不起。

当时,关于这次梅家戴孝风波也在传遍了京城,吴性栽和梅兰芳曾有深厚的交情,他后来用槛外人的笔名回忆道:“当时梅跟孟小冬恋爱上了,许多人都认为非常理想,但梅太太福芝芳不同意,跟梅共事的朋友们亦不同意。后来梅的祖老太太去世,孟小冬要回来戴孝,结果办不到,小冬觉得非常丢脸,从此不愿再见梅。有一天夜里,正下大雨,梅赶到小冬家,小冬竟不肯开门,梅在雨中站立了一夜,才怅然离去。所以梅孟二人断绝来往,主动在孟。”

其中,吴有个记忆错误,那就是不是“梅的祖老太太去世”,而是梅伯母去世。

孟小冬回到娘家住了一段时间后,就于1930年8月10日到了天津,然后寄寓皇戚詹家,延请中医调治。而詹家女主人是一个虔诚的佛教徒,此时的孟小冬正好也心灰意冷,于是开始跟着詹家女主人一起吃斋念佛,以求摆脱烦恼。

这次戴孝风波对孟小冬来说,不再仅仅是一次争风吃醋,而是意味着关系的决裂,因为梅兰芳在这样的关键时刻竟然没有站在孟小冬一边,这在孟小冬看来,她在梅兰芳心中也就等于没有地位,心高气傲的孟小冬岂能忍下这口气?她是带着绝望跑回娘家的,这一次,她绝不会再回头了。

因而在詹家,她整天跟着女主人早晚焚起一炉香,潜心向佛。

8月12日梅兰芳办完丧事以后,也急急忙忙去到东四三条的孟宅看望孟小冬,此时孟小冬已经去了天津,孟小冬之父孟五爷认为梅兰芳无义,劈头盖脸一顿数落。梅兰芳此时也是泪流满面,出了孟宅后久久不愿离去。这时,孟小冬三弟孟学科看到他伤心欲绝的表情,有些不忍,就悄悄告诉他姐姐因病去了天津,但具体地址他也不知道。

梅兰芳此时是在服丧期间,因而不便远行,于是他给《天津商报》记者叶畏夏写了封信,求他代为打听小冬在津的下落。

叶畏夏也是生行票友,也与孟小冬很熟,尽管孟小冬这次来天津并没有告知他,但他是在新闻界供职的,因而想打听孟小冬这样名伶的住所还不算困难,因此他很快就了解到了孟小冬现在的地址。于是,叶畏夏就替梅兰芳出面,劝说孟小冬,然而,此时的孟小冬已经万念俱灰,根本不理睬叶畏夏的百般劝说,就是不肯与梅兰芳见面。叶畏夏没办法,几天后,他又去了找了一次孟小冬,这次他想让孟小冬和梅兰芳再次同台演出《四郎探母》,以便借机让他们重归于好,但这也被孟小冬拒绝了。

无奈,叶畏夏也知道如实告知梅兰芳。

两个月后,即1930年10月下旬,天津朱作舟等发起举办为辽宁水灾急赈募款义演,这样大型的义演一般都要邀请名角,而戏曲名角们也都会答应,这是一种社会责任。因而,梅兰芳、杨小楼、尚小云、孟小冬等均在被邀之列。叶畏夏以为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于是再次说和孟小冬和梅兰芳。孟小冬对这次义演也十分看重,不但答应演出,而且还大力资助了这次义演,但她却再次坚决拒绝了叶畏夏的好意,没有与梅兰芳同台演出,而是选择与著名坤旦华慧麟在明星戏院合演全本《探母回令》。

梅兰芳得知后,也只能独自苦笑。

但叶畏夏不死心,他继续活动,见直接安排梅、孟见面不大可能,于是就采取迂回办法。因为此时孟小冬的父母也放心不下孟一个人在天津吃斋念佛,于是在这次义演时也来到天津,叶畏夏就急忙去迎接,然后竟然硬是说服了小冬母亲,然后把他们接到了梅兰芳住的英中街利顺德饭店,之后又精心安排让梅兰芳向孟母叩拜求援。小冬之母此时也有些心软,于是答应劝说孟小冬。

在母亲的劝说下,孟小冬这才答应与梅兰芳见面——但实际上,孟小冬似乎并没有真正原谅梅兰芳,只是答应跟随父母回到了北平。这年12月16日,梅兰芳、孟小冬在天津法租界马家口的春和大戏院演完《捉放宿店》后,孟小冬随梅兰芳和母亲一起返回北平。

此后的半年中,梅孟二人尽管风平浪静,但实际上它们之间的裂痕却仍在扩大,1931年7月,两人终于到了真正分手的时间。这年6月5日,梅兰芳第三次率团赴香港演出结束折回上海,然后又参加了6月9至11日三天杜月笙祠堂落成典礼,然后才返抵北平。

而就在这期间,又有一件使孟小冬心寒之事出现了,那就是梅党中几位中坚人士和亲友,还在为梅兰芳的家庭纠纷而商讨,他们想要帮助梅兰芳在福芝芳、孟小冬之间作一决断,也就是说,梅兰芳的亲朋挚友都希望梅兰芳只有一位夫人,实际上说白了,他们就是想要梅兰芳下决心舍弃孟小冬。当时,在所谓的梅党中,魁首就是冯耿光冯六爷,有一天,当他们再次聚集在一起商讨孟小冬一事的时候,这位久久未发言的冯六爷忽然一锤定音,他说:“孟小冬为人心高气傲,她需要‘人服侍’,而福芝芳则随和大方,她可以‘服侍人’,以‘人服侍’与‘服侍人’相比,为梅郎一生幸福计,就不妨舍孟而留福。”冯六爷的这番话顿时让梅党中支持孟小冬的人没了底气,因为他说得在理——对梅兰芳来说,福芝芳比孟小冬更合适。

孟小冬听说此事后,这次很平静,她静静地等待梅兰芳回来,然后,梅、孟二人进行了一次倾心谈话。孟小冬心平气和地提出分手,但梅兰芳不愿意,孟小冬就说:“冯六爷不是已经替你作出了最后选择。他的话你从来说一不二,还装什么糊涂。”最后,孟很坚定地说:“请你放心。我不要你的钱。我今后要么不唱戏,再唱戏不会比你差;今后要么不嫁人,再嫁人也绝不会比你差!”——孟小冬此前就曾对那个军阀说过类似的话。

话已经说到了这份上,梅兰芳还能再说什么呢?两人终于劳燕分飞。

这之后,孟小冬就去拜访了昔日的舞台姐妹姚玉兰,因为她此时已是杜月笙的一房姨太。孟小冬告知已经和梅兰芳正式分手,现在希望能让杜月笙帮忙,请一个律师,以便办理离婚手续。

杜月笙于是出面给在北平的梅兰芳打了一个电话,告知小冬要在上海请律师,正式离婚。孟小冬虽然口上说不要钱,但其实她咽不下这口气,还是让杜月笙帮她索要一笔离婚费。杜月笙明确地告诉梅兰芳,希望他拿出一笔钱来,算作离婚补偿,从此与孟脱离关系,双方再无干系。当与上海的律师见面后,梅兰芳与其最终协商,一次性付给孟小冬4万元。梅兰芳当时一时也没有这么多钱,就把他心爱的北平无量大人胡同的花园住宅卖掉,之后梅兰芳于1932年全家迁居上海。

梅孟之恋本来到此应该尘埃落定,孟小冬也在1932年前去拜师学艺,但天津一家大报上忽然登出了连载小说,用化名影射孟、梅之事,说某著名坤伶向某名伶敲诈大洋数万,并把5年前发生在东四九条冯宅的绑架杀人案重新提了出来。这两件事本来并没有直接的关系,但经过无事生非的报纸这么一宣扬,立即就会让人觉得其中另有隐情,对孟小冬来说,这自然很让人恼火,此时,本来不想再沾惹这些凡尘琐事的孟小冬就想保持沉默,但她的朋友们劝谏道,如果听任这报纸的宣扬,那等于默认了,这对她以后的舞台生涯可是十分不利,闻听此言,孟小冬猛然警醒,于是孟小冬很快写了一篇《孟小冬紧要启事》,在1933年9月5、6、7日三天时间里,连续刊登在天津《大公报》第一版。

孟小冬启事说:“冬自幼习艺,谨守家规,虽未读书,略闻礼教。荡检之行,素所不齿。迩来蜚语流传,诽谤横生,甚至有为冬所不堪忍受者。兹为社会明了真相起见,爰将冬之身世,略陈梗概,惟海内贤达鉴之。窃冬甫届八龄,先严即抱重病,迫于环境,始学皮黄。粗窥皮毛,便出台演唱,藉维生计,历走津沪汉粤、菲律宾各埠。忽忽十年,正事修养。旋经人介绍,与梅兰芳结婚。冬当时年岁幼稚,世故不熟,一切皆听介绍人主持。名定兼祧,尽人皆知。乃兰芳含糊其事,于祧母去世之日,不能实践前言,致名分顿失保障。虽经友人劝导,本人辩论,兰芳概置不理,足见毫无情义可言。冬自叹身世苦恼,复遭打击,遂毅然与兰芳脱离家庭关系。是我负人?抑人负我?世间自有公论,不待冬之赘言。抑冬更有重要声明者:数年前,九条胡同有李某,威迫兰芳,致生剧变。有人以为冬与李某颇有关系,当日举动,疑系因冬而发。并有好事者,未经访察,遽编说部,含沙射影,希图敲诈,实属侮辱太甚……”。

之后,孟小冬又说起数年前那桩血案,她说:“数年前,有李某,威迫兰芳,致生剧变。有人以为冬与李某颇有关系,当日举动,疑系因冬而发……冬与李某素未谋面,且与兰芳未结婚前,从未与任何人交际往来……冬秉承父训,重视人格,耿耿此怀,唯天可鉴。今忽以李事涉及冬身,实堪痛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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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理财工具箱:跟刘彦斌学理财

    理财工具箱:跟刘彦斌学理财

    要想一生富有,工作和理财是我们必须兼顾的。谈理财,你还只停留在概念上吗?储蓄、债券、基金、股票、房地产、保险,你对这些理财工具都了如指掌吗?如何运用这些工具,达到投资效益最大化?知名理财专家刘彦斌集多年心血,全新推出《理财工具箱》,详细介绍各种理财工具的特点,教你综合运用这些理财工具,让自己的财富滚起来!无论是个人还是家庭,无论是在青年还是中老年,你都需要了解这些理财的基本法则和秘诀,为自己打造生财利器。你不理财,财不理你,现在就开始,学习理财工具应用之道,打理出更幸福和富有的生活吧!
  • 带子五年

    带子五年

    五年前,她不过是来走亲戚,看望自己的姑姑。何奈碰上这个成年后举行初拥之礼的蝙蝠,被抢占了身。事后,他却走得干净。五年后,奉家族之命,她这个本代最优秀的魔灵师必须嫁给他这只臭蝙蝠!大婚之日竟然也是离婚之时,她因为肚子里莫名冒出的胎儿成为不守妇道的贱人。前脚刚成婚后脚却成为弃妇,她沦为两个家族最大的笑柄。拿着一纸协议,她从头到尾并未说一句话,只是在离开城堡之时才转身让他看见自己眼中无尽愤恨的绝情。
  • 我的青春时代初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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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个人都有个青春,青春是美好的无暇的你的青春呢?
  • 时光芳许,将逝去

    时光芳许,将逝去

    年少的喜欢是你,与着泛黄的栀子夹进日记,埋藏于心底。那一份初遇时的悸动,经过时光的洗礼变得弥足珍贵,我们都不再是那个可以活得肆意潇洒的少年、少女,生活遏制我们的咽喉,足留一丝缝隙得以苟延残喘,不过是耗尽余生这点乐趣。当手指划过那封记忆中的情书,它已经褪去了当初的害羞与青涩,让我明白曾经我也喜欢过你,我也从你的世界路过。那片有你的天空下,红色蒲公英星星点点,我的少年,好久不见。
  • 我在隐秘空间中受苦

    我在隐秘空间中受苦

    生命…到底意味着什么?仅是活着么?隐秘的位面,贪婪的恶魔,异常的事件,一件又一件光怪陆离的事件相互交织,等待着的,却是缠绵千年之久的阴谋。而这一切,都要从身患绝症的少年,进入那个奇异的地铁开始。......嗯…确切的说,是从少年吓尿开始。
  • 天行

    天行

    号称“北辰骑神”的天才玩家以自创的“牧马冲锋流”战术击败了国服第一弓手北冥雪,被誉为天纵战榜第一骑士的他,却受到小人排挤,最终离开了效力已久的银狐俱乐部。是沉沦,还是再次崛起?恰逢其时,月恒集团第四款游戏“天行”正式上线,虚拟世界再起风云!
  • 爸爸爱喜禾:十万个是什么

    爸爸爱喜禾:十万个是什么

    当蔡春猪把《给儿子的一封信》贴到博客里的时候,谁也没有想到这封信会引起如此强烈的反响。几乎是在一夜之间,这封信被浏览十万余次,被感动转发及评论数万条。而老蔡(朋友们以前习惯叫他小蔡,现在都叫他老蔡)以“爸爸爱喜禾”为名的微博粉丝也在短期内狂增十倍以上。在儿子喜禾被确诊为“自闭症”之后,老蔡在微博中以自强不残、爱开玩笑的喜禾爸爸形象,用诙谐幽默的语言和戏剧性的细节场景,小心翼翼地绕开了悲剧的漩涡,展现出来的是笑中带泪的乐观和对生活的热爱。
  • 最流行的管理寓言

    最流行的管理寓言

    本书中含现代经理人不可不知的124个流行管理寓言,智慧尽在本书中隐藏,全书分为七编,有战略·决策·变革、员工·团队·制度、选人·用人·育人、激励·授权·沟通、计划·执行·成效、竞争·危机·创新、领导·品质·技能。快快买回家收藏吧!
  • 公主她又想出来当祸水了

    公主她又想出来当祸水了

    九曲认为要做一湾泱泱祸水,天生媚骨、玲珑八面是远远不够的。还得要逢场就能作戏,讲究好一个字,演!教坊头花儿?简单。某组织线人?没问题。贵公子夫人?包在我身上。一国皇后呢?您是不是忘了,我都演过一回了好吗?能不能换点新鲜的?外面的花花世界感觉都有点玩腻了,哭也哭过,笑也笑了,再回头看看,咦?那个和她是同门的天才少年怎么那么香呢?好想咬他一口。“我以前可是整个皇宫最受宠的长公主诶。”“...和我订过娃娃亲的那个?”惊!缘来是你——“可惜,一朝国破就什么也没了。”“你想要?我给你啊。”嗯?要一起打江山吗——“麟游,我好像,不是普通人。”“九曲,你本来,就不普通。”嘤。好感动——当尘封的往事一桩桩地被揭开,一切都颠覆了她的认知。仇恨不是仇恨,师恩不是师恩,蓄谋已久。“对不起,我不想也不能再当你的祸水了。”“不,你想,你能。”唇亡齿将寒,生死与君共。(本文1v1双洁,慢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