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我依然买的是周末的票,这样周悦可以去接我,不用请假。回到家里,他强忍着将近两个月的想念,让我先洗澡收拾。
当我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走进卧室的时候,他像一头看准了猎物急不可耐的狮子,立刻冲我扑来。他氤氲了双眼,他的抚摸撩起了我内心的波澜,他不能自控的喘息声在我耳边萦绕着,他的吻落在我的耳垂、脖颈、胸前、小腹,最后突然又爬上来狠狠地掳着我的唇。
他在我上方颤抖着律动。一边低声“筱叶……宝贝儿……”呼唤着我的名字,一边激动地流出了眼泪,低吼中掺杂着呢喃:“我想你……太想你了……宝贝儿……”
他用这种方式向我诉说着他的思念,双手紧紧地箍着我的身体,像要把我和他揉在一起似的。“周悦……我爱你!”我皱着眉,觉得身体一点一点正在飘离,飘离承载着我的床,飘离和我紧紧结合在一起的周悦。我紧张地抱紧了他的身体,生怕一松手他就不见了,生怕一松手他就不要我了。
然后我承受着他的重力放松地躺在床上,脑海中除了很多活跃的小星星,还闪现着一个词:酣畅淋漓。回想从第一次到今天,和周悦在一起总是那么和谐,那么舒服,不由得亲了亲他的额头,再度抱紧他。
等我们去浴室清洗完毕又回到床上相拥而卧时,周悦说晚上他姐姐请我们去家里吃饭,是她自己的家。我说好,并在内心深处给自己打气:考验的时刻就要来临了,做好准备,迎接挑战。
我和周悦穿着去年出去旅游前做的情侣T恤来到了他姐姐家。他们住在不太繁华的地段,相对比较僻静,坐电梯到21楼,从窗口眺望,可以隐约看到市中心的大钟。
他姐姐家的家具、地板都是原木色,清新、淡雅,窗帘也很素,没有大红大绿的热情。他姐姐带着围裙在厨房忙着,沈逸远在摆餐具。进门的时候我叫了他一声姐夫,就换了鞋进厨房帮忙去了。
其实也不知道该帮些什么忙,可是就觉得必须得去帮忙。一是表现得很有礼貌,二是避免和沈逸远过多接触。
不可否认,周晴的手艺不错,不论是南方菜还是北方菜。
周悦夹了一筷子称赞道:“姐,我还是第一次吃你做的北方菜呢,和筱叶做的很像。”
我惊了,轻轻踢了一下周悦。他一怔,也反应上来他透露不该透露的信息,随后又从容地补充道:“上回在同事家聚会,她做的就是这个味。”
“叶子会做饭啊?”周晴吃惊地问,好像并没有察觉到什么。
我不好意思地冲她笑,“简单的还行。”
“那我们小悦可是好福气了,”周晴感叹道,“叶子长得漂亮,家教好,性格好,还会做饭。小悦,你去哪找这么好的媳妇儿啊,以后叶子要是受委屈,我可找你算账。”
“哎呀,姐,瞧你操这心,我宝贝都宝贝不过来呢,怎么会给她委屈受。”说完深情地看了我一眼。
我依旧笑着,对周悦公开的亲昵表示有些不好意思。余光里,沈逸远也笑着。
“叶子,”沈逸远说话了,“毕业就留在B市了吧?”
我赶紧回答他的问话,眼睛不可逃避地看着他:“嗯。”
“找工作有什么意向么?到时候可以给你留意着。”沈逸远平静地对我说。那副眸子少了多年前的朝气,取而代之的是成熟,是沉稳。一件浅色暗纹的短袖衬衫穿得比小叔看上去老练很多,也许是因为在机关工作的缘故吧,他需要老练。
“周悦他们公司一个大姐的爱人在三中当教导主任,放假前联络了一下,让我明年早一点去投简历。”我的内心还是有一点小澎湃的,可是我原谅了自己,刚开始会不适应,慢慢就好了。
沈逸远听后点点头,“嗯,当老师挺好,到时候如果还有别的想法,就告诉我们。”说着他冲周晴扭了下头,示意他们就是他口中的“我们”。听着他这样刻意的划界,我的心还是不由自主地疼了,人家才是“我们”,我根本就不算什么。
可是表面上我还是装作很开心的,笑着说:“谢谢。”然后继续吃饭。
吃完饭,我自告奋勇洗碗刷锅,沈逸远收拾桌子,周悦从周晴手里抢过袋子去倒垃圾。沈逸远把空盘子收拾好拿到厨房放进我正在用的水槽里,他离我很近,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没有这样近过。我一慌,手里的碗差点滑落。沈逸远似乎看出了端倪,不自然地轻咳一声走了出去,接过周晴手里的笤帚说:“你去收拾桌子,我来。”
我突然感到很沮丧,本来挺自然地正一步步朝自己想要的方向努力,却不料一个小小的接近就能打乱我的所有思绪。
一切收拾妥当,我们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周晴和周悦先坐了下来,中间空了一个位置,我坐在了周悦的这一边,沈逸远没有坐中间而是坐在周晴的那一边。
我想,沈逸远也许还记着当年我对他的表白吧,也许也看出了我心里的无措,所以心照不宣地相互躲避可能是目前最好的相处方式。
看着他穿着拖鞋的家居样子,还真有种耳目一新的感觉,以前没有见过。是啊,从前接触的时间太短了,了解的也太少了,不过他这样一点一点地把自己暴露给我看,我确实有些好奇,想了解他更多。
坐了一会儿,我和周悦就走了。也确实该走了,不然我脑袋里总也挥不去和沈逸远有关的东西。回家的路上,我还在告诫自己,提醒自己:沈逸远仅仅是我少年时期内心深处的一个向往、一个幻想、一个虚有的标准,我不能将他和自己联系起来。我们走着两条不同的路,我们过着两种不一样的生活,我们是互不相干的两个人。我们当初就不该相识,从那些年的想念到毫无预料的重逢是一个连着一个的错,是造化捉弄了我。
回到家,我腻着周悦,抓着他的胳膊,靠在他身上一刻都不愿意离开。我怕他一旦游离了我的视线,沈逸远就会再次跑进我的脑袋里面。我怕极了这种感觉,只有周悦实实在在地在我身边,我才觉得踏实、安心。
夜里,我做了梦,梦到沈逸远从A市来到B市。当我走到他面前看他的时候,他的脸型在改变、五官的位置也在变化,好像我一直在思考着他的模样,而他的脸就随着我的思考努力地改变成我回忆起来的从前的样子,他一直冲我笑。我在学校招待所找不到地方给他住,二楼满了,又脏,只好上三楼。可三楼却好难上,还要攀登。晚上,我鼓起勇气没有走,和他聊天,他一直微笑,就这样到天明。
早上我醒来,睁开眼看到身边周悦安详的睡容,心里充满了深深的自责。每次想起沈逸远,总是让我心痛,痛自己也痛周悦。可是,心痛——是自找的,没有人要我心痛,沈逸远也是早已向我阐明了立场,意思就是不要我痛,可我还是自作自受。
这样难过的情绪又不能说给周悦听,我只能忍着,憋在心里,自己默默承受。
我好不容易重新整理了自己的思绪,清净了一个月,十一来临时,周悦又告诉我他姐姐买了车展的票,邀请我们一同去参观。
看来沈逸远也是守口如瓶的,是啊,他若是说出我曾经暗恋他的事,对他、对我、对周悦有什么好处呢。
见了面,我发现沈逸远对周晴照顾有加,这让我稍微好了一点的心态又一次受了刺激。不过不一会儿就弄清了真相,周晴怀孕了。瞧!我的梦准吧!我在心里慨叹道,没想到我还这么“神”。
我赶紧装作开心地跑前跑后,还帮着拿包,周晴受宠若惊地说这才三个月,没那么夸张,不用这样。
看着沈逸远挽着周晴在前面走,我和周悦相互搂着腰在后面晃荡。周悦很是兴奋要当舅舅了,还跟我说:“等你怀孕了,你就别上班,在家安心呆着,我伺候你。”
我狠狠向天上翻了翻眼睛,“你想了个远,我还没毕业呢!”
“未雨绸缪嘛。”说完吻了下我的额头。
这算怎么回事啊?沈逸远在前面眉开眼笑地挽着周晴刺激我,周悦又在这里牵着我的神经不让我倒向沈逸远。我像极了将要被车裂的犯人,心怀愧疚,等待着内心撕裂的苦痛。
这不久就来一次的“家庭聚会”对我而言有些吃不消。加之周晴也很喜欢我,这让觉得很是为难,更多的是内心的纠结和挣扎。终于在入冬的一次晚餐上,看着沈逸远为已经显胎的周晴忙前忙后的勤快劲儿,我产生了逃离这个“家”的念头。
其实,沈逸远、周悦围着周晴转,这无可厚非,可是,和沈逸远走的近是我从前的梦想。我不能说直到现在也还怀着这样的幻想,但是眼看着他向别的女人献殷勤——即便是他明媒正娶的老婆——我的心里还是会不可抑制地难受。
我无法逃开这种难受,这种难受多年来已经深入骨髓。我也无法从沈逸远的影子中成功地摆脱出来,我试了,这半年我一直在试,努力地在试,可是无果。这种感情太可怕了,对谁——谁都受不了。那我又是如何承受过来的?一天一天,一年一年……
一转眼十年了,我用沈逸远的照片做精神支柱,我心里天天都念着他的名字,在思念中入眠。他的模样似乎已经属于我,他的名字似乎也已经属于我,可是,尽管之后周悦一步步成功地走进了我的生活,占据了我的心,而我也因此想要断掉对沈逸远的怀念,我依然止不住被沈逸远无形地牵引着,不能自拔。
我想我是太喜欢他了,喜欢都已经成了习惯,再变成不喜欢似乎是不可能发生的事。这种自然而然的情绪开始时时刻刻阻挡在我和周悦面前。以至于我都说不清楚我是更爱周悦还是更爱沈逸远。他们一个是我少时暗恋的对象,我的一切关于感情的最初都放在了他的身上,先入为主,他就这样抹不去在我脑海中即成的印象;另一个是我现在的男友,一个同样优秀的男人,我心甘情愿地把自己最美的一刻给了他,我想和他白头到老,真诚的想,可是偏偏,千回百转,他们成了亲戚。
一边是法律保护下的婚姻,一边是血缘的亲情。这辈子,周悦注定要和沈逸远结成友好的姐夫与小舅子关系了。那么,只有我可以自由地游动,因为我和周悦此时并没有法律赋予的权利和义务,我们还是自由的。
我不愿意再和周悦同床异梦,我不愿意在周悦面前脑子里却有沈逸远的身影游荡,我不愿意时不时地在家庭聚会上见到足以扰乱我心的沈逸远。他是个炸弹,随时都会使我慌乱不堪,随时都会让我不停地对周悦忏悔。我不要这种生活,我和他们相处不来。
中午我躺在宿舍的床上,听joe的吉他。鼓点统统敲在我的心上,每一记都振出些泪水,水花的大小和鼓点的频率、强度成正比。
我现在极其害怕从周悦的嘴里听到“我姐”、“我姐夫”这样的称谓,每一次听到我都想忿然离开他,跑得越远越好,我不能忍受他提起他们时嘴边的笑意,满足的表情。
我承认自己无能,无能正常地面对他们。又到寒假,我迫不及待地想要买票回家了。两年来,这是我第一次喜欢假期,因为它能让我暂时离开沈逸远,离开周晴,离开周悦,离开他们带给我的刺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