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荆山村到冀城的时候,扶摇觉得冀城非常繁华,要是能在冀城有一间房,一辈子住那也是不错的,如今到了汴京城,扶摇才发现自己当初是多么鼠目寸光,那冀城的繁华,哪比得上汴京,要安家,也得来汴京啊。
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云树绕堤沙,怒涛卷霜雪,天堑无涯。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竞豪奢。柳永所写的繁华,如今亲眼见到,真是丝毫不假。
进了汴京城,马车的行进速度明显慢了,扶摇掀开马车帘子的一角,目不转睛的看着街上的一切,这自己不曾见过的古代京城,见识什么是真正的雕梁画栋,什么是雕栏玉砌的亭台楼阁。心里浮起一种异样的感觉,好像自己本就该属于这里,就那么看着,扶摇好像能感受到这繁华汴京城真实的温度。
靖北侯府,位于汴京城东市,皇城脚下,是汴京城最繁华的地段,侯府院外红墙环护,绿柳周垂,门前威风凛凛的石狮子,昭示着主人的威仪权势。
马车一停下,侯府的下人就拿着马凳放在了马车下,以便扶摇下来,扶摇哪知道啊,自己打开车门就从马车上跳了下来,这让一旁伸着手等着扶扶摇的丫鬟很是尴尬。
汪荣见扶摇的样子,哑然失笑,见扶摇过来向自己问好,便先开口说到:“都到自己家了,就不用客套那么多,先进去吧,看看喜欢哪个院子。”
“是。”听到汪荣的话扶摇也不客气,蹦跶着就往侯府大门去了,手拂过朱红色的大门,轻叩一下门上大大的铜环,扶摇很是满足,这可是真正的传统技艺,曾经书里看的,心里想的都变得真实,怎叫人不欢喜。
侯府很大,扶摇转了一圈,最后选了一个离大门较近的小院子,汪荣自是欣然同意,舟车劳顿,吃过晚饭之后,汪荣让大家各自休息,扶摇高高兴兴的进到自己的院子,躺在雕花的大床上想着该如何布置自己的地方,沉浸在想象中,几时睡去的也不知道。
第二日,扶摇被叫醒起床去吃早饭,一到前厅,管家被递给扶摇许多的请帖,扶摇大概看了看,都是什么什么大人的夫人,扶拿着一手的请帖,扶摇不知如何处理才好。
“你看看,若是有想去的就去,不想去让人回掉就是。”汪荣说话的语气一直淡淡的,听不出任何情绪,“沈将军府的你可以去去,老夫人是我娘以前服侍的小姐,与我娘感情颇深,老夫人也是好相处的人,你不必害怕。”
“嗯,知道了。”吃过饭后,扶摇把所有的请帖拆开看了一下,发现不是茶会就是诗会,自己不会饮茶也不会吟诗,去了没意思不说,肯定还要被其他人看轻。
“都回了吧,就说我刚到京城,身体有些不适应!”
见扶摇都拒绝,汪荣也不意外,“怎么?没有感兴趣的,都不想去玩玩?”
“不想,看起来就没意思。”扶摇实话实说,但想到这样都拒绝了会不会得罪人,扶摇心里有些犯怵,“汪前辈,我这样都拒绝了会不会不太好?”
“无妨,不想去就不去。”
“那会不会得罪人啊,这些人以后会不会在朝廷上为难你?”扶摇也不是傻子,这些人邀请的是自己,可哪个不是为着跟靖北侯府攀关系呢。
汪荣见扶摇还担心自己,温柔笑道:“不会,如今我刚从边境回来,北方未稳,皇上用得着我的地方还多,其他人再不满也不会与我为难。”
扶摇点点头,心里暗道,有恃无恐的感觉太爽了!
就这样平静了两日,第三天又陆续有请帖送来,扶摇直叹麻烦,这些人还真是执着!
刚好这天,扶摇也接到了沈府的请帖,扶摇接了沈府的请帖,回掉其他请帖的理由都是已经应下沈府的约了,没有时间赶往其他地方。
接下了沈府的请帖,也不能空手而去,扶摇让府里的嬤嬷备了一份给老人的礼,带着一起去了沈府。
沈夫人是个很和蔼的老人,慈眉善目,扶摇一见就想起了荆山村的奶奶。
“孩子,你叫什么?”扶摇规矩行过礼后,老夫人一边招呼着扶摇坐下一边问到。
“云裳!”
“好,好名字,听说你是秀芝在山里捡到的?”
扶摇不知道秀芝是谁,但根据沈夫人的话也猜出来应该是奶奶,反应了一下,扶摇答到:“是,当初是奶奶救起了我,而后又悉心照顾我,我才能捡回一条命。”
“可怜的孩子,那你是为何会坠崖?”
“我醒来之后,就记不起以前的事情了,所以也不知道为何会坠崖。”
“哎,可怜的孩子,不过秀芝救了你,如今又遇到汪侯,也是你的运气,前事不记得就不记得了,好好过好当下的生活才是。”
“云裳记下了。”
“我听说秀芝最后的日子是你陪在身边,也是你给她送终的,你是否可与我说说秀芝的事。”说起汪婆婆,沈夫人早已双眼泛泪。
“奶奶是个很好的人,在我还不能下床的日子,都是她照顾我,后来我能下地走路了,我很想帮奶奶做些事情,我帮她扫地,却常常因为用大了力气,扫起一地的灰,我也为奶奶做过饭,可我手笨脚笨,第一次做的时候,因为火太大,饭都煮糊了,还是奶奶教我,我才能把饭煮好……”扶摇一件件的说着与奶奶相处时发生的事情,沈老夫人听得一会儿笑,一会儿叹气,一会儿抹泪。
“还好啊,还好秀芝救了你,这是你的运气,也是她的运气啊!”说着,沈老夫人拉着扶摇的手,“世人以为汪荣死了,她那八年的日子,一个人得多难,多孤单啊,还好有你,最后的日子她还能有一些开心的事……”
“秀芝从小就在我身边,与我一起长大。”沈老夫人怔怔的说起以前的事,像是说给扶摇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虽然我是小姐,但反而是她护我更多,在郢州的时候,我在家里被姐姐妹妹欺负,经常是秀芝替我出气,她也因为这样,常常被爹和母亲惩罚,后来,她跟着我嫁进将军府,将军府的各种关系,比郢州家里还复杂,秀芝为着帮我,一直留在府里,她的婚事也一再耽搁,我能应付各种事情之后,想着给秀芝寻一门好亲事,可她说她想离府,去看看外面的景色,可她都二十八岁了,你说离开将军府,她能到哪去,但她执意要走我也没办法,她前半辈子都是为了我,我不想那么自私的留住她……”
说着,沈老夫人已经泪流满面,“可她自从离府,我们就没见过几面,后来,她和汪平去了冀城,我们就更是见不到了,我想她啊!”
扶摇见眼前有些失态的老太太,用手轻轻拍着沈老夫人的背,以示安慰。
汪老夫人与奶奶一起长大,又一起经历了那么多,本就是彼此生命里很重要的人,多年不见,却收到对方去世的消息,这种悲痛,扶摇觉得自己还难以感同身受,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只得默默陪在一边,待老人慢慢平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