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当队伍行进了两天,扶摇就后悔了,走了两天此刻脚上早已磨起了水泡,每走一步,就像走在刀尖上一样疼,两天的时间,已经从队伍的中间落在了队伍的最后面。
什么叫心有力而气不足,虽然自己无数遍想过自己这一路上如何豪气,如何英姿飒爽,可两天下来,早已筋疲力尽。扶摇现在才算真正明白,为何军人自古能受到大家的尊重与敬仰,他们不仅仅是有理想有抱负,而是真正能吃下这些苦,忍下这些伤,将生死度之身外,为国为民,不计代价。
还有一日才到沧州,就算要走也得到了沧州再说,不然这前后无人的旷野,离了队只会死得更惨。夜晚扎营的时候,扶摇找来一些碎布,把脚裹得严严实实,这样走的时候没那么疼。
第二日凌晨,天还未亮,扶摇感觉身下热流涌出,大姨妈来了,不过还好肚子不痛,收拾好之后,和兵士一起吃了早饭,继续往沧州行进。
行进了半天,正午的太阳火辣辣,晒得每个人汗流浃背,这时,扶摇的肚子开始痛了起来,剧烈的疼痛让扶摇冷汗直冒,但今日的天气,其他人只当她是晒的,也没人在意。身下热流汹涌,扶摇实在支撑不住,抓住了旁边的人,“大哥我肚子疼,快不行了,你帮帮我。”
旁边的人以为她的装的,这么热的天,谁都没力气了,于是没好气的推了扶摇一把,“走开走开,我还疼呢,你走不动,我也走不动了。”
扶摇真的是完全没了力气,被那么一推,就晕倒在了地上,推她的人被吓了一跳,忙解释到:“我…我没用劲啊。”
“还不把他扶起来。”周围的人说着,把扶摇扶了起来,背着他去找军医。
汪荣骑马走在队伍的最前面,军医匆匆来报,说军里有个女人,听到这话,汪荣脑海里出现了扶摇的脸,于是让军医带自己去看看。
看到脸色苍白的扶摇,汪荣又气又恼,这丫头,怎么就不听话呢,问了军医情况,军医说扶摇是劳累过度,又逢月事,体力不支,这才晕了过去。
过了一个时辰,扶摇晕晕乎乎的醒来,发现自己被人抬着,心感羞愧,起身就要跳下来。
“汪小姐还是继续躺着吧,若再出了事更是麻烦。”
扶摇抬头一看,发现是莫连朔,此刻正骑着马走在一边。
“你怎么也来了?”
“我怎么也来?”莫连朔有些好笑,“我身为兵部郎中,自当为国效力,此行有什么奇怪,倒是你,装作士兵有什么阴谋?”
“能有什么阴谋,我随父出征……”
“随父出征,靖北侯知道吗?刚刚我看他很生气,你小心点吧。”莫连朔凶狠的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正巧这时靖北侯走了过来:“云儿,你怎么样了?”
看见汪荣,扶摇实在觉得羞愧,他不让自己来,一部分原因也是怕自己麻烦吧,可自己还是自不量力跟来。
“我没事,好很多了。”扶摇低着头小声说到。
“没事就好,等到了前面沧州,我找人送你回去。”汪荣平静的说着,听不出喜怒,但扶摇知道,他平静的说话,就算不生气肯定也是不高兴的。但回去,扶摇觉得实在丢脸,可如今这情况,自己也实在说不出不回去的话。
旁边的人听到汪荣与扶摇的对话,才知道原来这个女子是靖北侯的女儿,有的人知道多一些,这个女子,不仅是靖北侯的女儿,也是礼部尚书大人的千金,如此千娇万贵的大小姐,跟着一群大老爷们徒步走了三天,虽然不知她是什么原因,但隐隐也有些佩服。
到了沧州,汪荣需要交接军务,在沧州得待上一天,休息了一天,扶摇感觉身体又有力气了,打算跟着继续去往北地。
汪荣原本就打算送扶摇回去了,可一想如果她自己不愿意回去,可能还会想方设法的跟来,这样反而更加危险,想了一下,荣打算问问扶摇的意见,扶摇自是表示自己一定要去。
但军中不养闲人,虽是侯府千金,但要是事事厚待,军中总有人不满意,思来想去,汪荣让扶摇去了炊事班,如此,行军的时候,扶摇可以坐上押运粮草的马车,也就不会特别辛苦。
为了能够不被嫌弃麻烦,扶摇极力表现,其他的事情不行,但炊事班里,洗菜切菜洗碗,包括打菜打饭这些事,扶摇做的甚是积极。
离开沧州五日,不知是天气变化还是深入北地的原因,大家都感觉得到变得越来越凉,这日,扶摇正在打饭,按照份例,每个士兵是一大碗饭,两份菜,一块肉,正打着,一个彪形大汉站在扶摇面前一动不动,扶摇看了一下他的碗里,都打齐了。
扶摇讨好的笑到:“大哥,您的打好了,请让一下。”
“再打五块肉!”大汉指着肉说到。
“大哥,这肉都是按份例做好的,给您再打五块肉那就会有五个人没有肉吃了。”
“你这厮,让你打就打,哪那么多废话。”大汉声音大了起来。
这时,和扶摇一起打饭的一个炊事班兵对扶摇说到:“这位是马校尉,平时食量就大,你就给他打吧。”
“他有比别人多五块肉的特权吗?”扶摇问。
“这倒没有,只是……”
“你他妈啰嗦什么,快给老子打。”大汉明显不满意。
既然没有,那就不打,“这位大哥,您的已经打好了,还请让一下。”扶摇坚决不打,高声喊道“下一位。”
大汉见扶摇完全不听他的话,一下子怒了,一抬手,掀翻了扶摇面前装着肉的盆,朝着扶摇就要动手。
炊事班里有几人是认识扶摇的,当时汪荣亲自吩咐了一下,害怕马常真的把扶摇打了,于是赶紧拦着马常,连连劝到,“马校尉消消气。”
莫连朔刚出了汪荣的帐篷,就发现打饭的地方乱做一团,赶紧跑过去看情况。
有人看到莫连朔过来,大喊:“都住手,莫大人过来了。”
马常听到莫连朔过来,不敢再动手,拍拍手站了起来,莫连朔赶到的时候,只见扶摇躺在地上,身上都是油污,还挂着几块肉。
强忍住笑意,莫连朔问到:“发生了什么事?”
遭此一“难”,看着身上还在往下流的油水,扶摇也是怒火中烧,“发生什么,你自己看不见啊?”
扶摇说完,顿时遭到了呵斥:“大胆,怎么和莫大人说话!”
炊事班认识扶摇的人不敢撒谎偏颇,原原本本的向莫连朔汇报了刚刚发生的事。莫连朔知道扶摇定是犯了轴,不愿多打这几块肉,才闹了那么一出,可这军营里,哪怕再纪律严明,也逃不过弱肉强食,像马常这种食量大,力气大,还有一定职位的人,每顿多几块肉又算得了什么,来得晚的,不吃那一块肉也是常事。
当着大家的面,莫连朔总不能说出这些话,毕竟规矩在那,每个人的份例在那,最后罚了马常二十板子,以示惩戒。
扶摇被泼了一身的油水,莫连朔只好让她下去收拾,而自己亲自来帮士兵打饭。
莫大人亲自打饭,许多人受宠若惊,仿佛和往日一样的饭菜都变得可口了。
扶摇换完衣服出来,见莫连朔带着笑意的看着远处吃饭的士兵,总觉得他像一位老父亲,扶摇打了自己的饭,走到莫连朔旁边坐下,一边吃一边说:“没想到你这堂堂莫小公爷,兵部侍郎,还会干这打饭的活。”
莫连朔早习惯了扶摇这样说话,也用同样的语气说到:“我也没想到你这堂堂尚书千金,靖北侯女儿,沈将军府未来的少夫人也会干这打饭的活,不仅打饭,还和人打架。”
扶摇白了莫连朔一眼;“你可要讲点理,这是我的错吗?”
“好好好,这不是你的错。”莫连朔知道扶摇这会儿又犯轴了,于是解释到:“你虽没错,但也不要那么不变通,这军营里,有力气能打仗的人多吃些也是正常的,大家也服气,你何必因为一两块肉跟人过不去呢?”
莫连朔说得也不错,打仗也算是个力气活,吃得多的人力气大,打起仗来或许能厉害一些,只是你规矩放在那里又不去遵守,那这规矩要来何用?扶摇觉得自己也没错。
马常知道不给他多打肉的人是靖北侯女儿后,心里开始担心起来,得罪了靖北侯的女儿,若他想报复自己,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虽是挨了二十大板,但马常的火气早在知道扶摇身份的那一刻没了,他现在担心的是扶摇会不会报复他,最后,在身边人的劝说下,马常鼓起了胆子来向扶摇道歉,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自己主动道歉,靖北侯千金也不好揪着这事不放。
扶摇不知道自己的身份是如此的具有威慑,见马常来道歉,心里还有点过意不去,毕竟是因为自己,他才挨了这二十板子。
马常道歉后,扶摇也好言说到:“这事也是我没办好,马大哥你身体比别人强壮,自然该吃得多些,是我死守规矩,害你挨了这板子,对不住了。”
马常哪里敢受扶摇的道歉,连忙说:“姑娘哪里话,你按规矩办事何错之有,是我不懂规矩,冒犯了姑娘。”
马常态度如此好,扶摇也不好再说什么,只道:“什么冒犯不冒犯的,都过去了,马大哥也别放在心上,此去北伐,还要多仰仗马大哥等各位将士。”说完,还给马常行了一礼,这礼行的倒是真心,行军打仗之人,都是把命架在刀上的,这股子勇气和豪气,扶摇是真心佩服。
不过这礼行的,倒是让马常不知所措,自己如何能当得起这一礼,连忙要去扶扶摇,手伸了过去又觉得不妥,看着马常手足无措的样子,扶摇心里对马常的成见几乎抹平了,虽是跋扈粗鲁了一点,不过心思倒还挺单纯。
又客套了几句,马常这才找了个理由离开,这一见,马常心里对扶摇,对汪荣更加尊敬起来,这靖北侯千金如此平易近人,以后只要自己不犯错,守规矩,根本完全不用担心被报复算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