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巧莲除了做饭、洗衣,打扫卫生,就是带着庄子念去串门。小斗岭几乎家家户户都养猪养鸡,我家只养了几只鸡,一只公鸡、两只母鸡,其余都是献鸡。献鸡都是过时过节桌上的佳肴。养鸡要有鸡屋的,可以有效防止老鼠的侵害。我家的鸡屋是木质的,四周和底板都要很严实的封闭,顶盖是格栅式的,不必担心老鼠的入侵。老鼠是不会从鸡屋顶部进去的,老鼠入侵鸡屋的途径是,在鸡屋底部或者四周下沿边处,咬个小洞钻进去袭击鸡群。一旦被老鼠袭击了的鸡,如果不及时驱赶老鼠的话,鸡就会被咬死。
吃晚饭时,唐巧莲说了件小斗岭村的新鲜事。唐巧莲说:
“今天在地里干活时,刘兴旺突然晕倒,已经被送往县里医院。现在不知道情况怎么样,一会儿想来陪我去一下。”吃完饭,唐巧莲飞快的收拾了一下,剩下的留给英子慢慢搞。她倒了杯水,坐下喝着,说:“想来,我们要不要晚一点去?去早了怕是没回来。”
我说:“还是早点去吧,人没回来,消息肯定要回来的。”
“也是哦。还是想来头脑灵活。”唐巧莲顿悟,接着说:“英子你早点睡吧,关好门,不要熄灯。”说着抱起庄子念转身就走,对我说:“想来,我们走。”
出门时,为了安全起见,我在外面大门上落了锁。
当我们来到刘兴旺家时,屋里屋外集聚有好多人。我试着往屋里探了探身子,看见一个妇女坐在凳子上直哭,傍边站在罗菜花。
我闪身出来跟唐巧莲说:“妈,人恐怕已经死了,我看见屋里地上用凉席围了一圈,地头上点有蜡烛和香火。”
“嗯,想来,我们回去吧,这种事我们又帮不上什么忙。”唐巧莲边说边走,我紧随其后,说:“妈,慢点。”
到家了,我进去把我房间的煤油灯拿出来,照着唐巧莲进了房间,然后把她房间内的煤油灯点着。唐巧莲说:
“想来,去打盆水来,我要替子念洗洗。”
“好。”我应了一声,转身出了房间,找到小木盆,盛了水端进来。唐巧莲替庄子念洗了洗后睡下了,我拿着油灯回到自己房间。
我能在小斗岭教书,刘兴旺帮助最大,我们都没怎么感谢过人家。现如今这个状况,唐巧莲心里有点不好受,毕竟刘兴旺有恩于我们。
小斗岭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就是七十岁以下非正常死亡的人,丧事不可以大张旗鼓操办,要一切从简从速。
刘兴旺毕竟是一村之长,人脉总还是有一些的,即使时间上安排急促一点,但仪式上也不能过于简单。一般的程序还是要走的。
请了地师根据刘兴旺的生辰八字,选好了墓地坟址,丧夫们根据地师定的位置,当天就挖好了坟坑。
出殡的头一天晚上,请来了道士,为刘兴旺做法事。做法事前是收敛入棺,盖棺后,把棺材停放于厅堂中间,房前的院子里,叠放有三张八仙桌,每层桌子摆放有不同的纸糊模型。每层桌子、棺材四周地上以及中堂前的条桌上,点燃很多蜡烛,要灯火通明。
道士度亡做法事,拨荐死者之亡魂,超度升天。整个过程,由死者之子刘文义披麻戴孝,双手捧着灵幡,紧随道士之后。道士单手执佛尘,嘴里念念有词,在棺材和叠加的桌子之间穿梭,走的步伐时而快时而慢。
来回穿梭几遍后,停止于桌子前,一边念念有词、一边手舞足蹈,豁然,佛尘一挥,调头往村口走去,刘文义等紧随其后。
他们来到了小斗岭村平时囤饮用水的池塘,当然也有引用的水井。只见道士用佛尘往水塘里点了一下,蘸了些水后起身往回走,又围着棺材和桌子转了一圈,又往村口走去。
他们来到了出村口的一座小桥,道士念念有词一番后,同样又回到棺材边。
同样在棺材和桌子之间来回穿梭,时快时慢,人们都累得气喘嘘嘘,道士这才停下,接过刘文义手中的灵幡,放在条桌正中位置,宣布超度完毕。
丧事这类黑喜事,事主都不会发出邀请的,全凭各自的自觉行为。唐巧莲一早就端了五升米,包了两块钱红包亲手送到罗菜花手里,安慰家属们节哀顺变。
随着一声长号和一声炮声,主事人高喊“起嘞。。。”八个大汉抬起了棺材,紧接着主事高喊“走嘞。。。”声音刚落,棺材就快速的移动起来。在一片嘈杂的哭闹声中,送葬队伍很快来到村口。
正在村口举行部分送别仪式时,前面有人传话,说是要停止出殡,坟坑被红谷李村的人浇了大粪。红谷李人说坟坑位置属于红谷李村范围。
这还了得!这种事是说停就能停的!刘兴旺家族族长站了出来,出殡之事不能延误,按计划进行!全村其余十八岁以上男丁全部出动,前往墓地集中。
于是乎,所有男性扛起锄头、拿着扁担,有的拿着红缨枪全部冲向了前往墓地的路上。眼看一场史无前例的械斗要爆发了!
送葬队伍走的是大路,好在大路上早就有公社干部在把住,阻止人们的冲动!可一两位干部怎么拦得住啊,村民们个个摩拳擦掌,义愤填膺,怒火都烧红了眼睛。人群中不知谁一声大嚎,带头冲了出去,于是一窝蜂似的全部冲了过去。
红谷李是有准备的,他们不但有扁担、锄头,还借来了土铳,也正是这土铳挽救了小斗岭。因为小斗岭的人们刚刚冲过去,还没有看见红谷李的人影,而隐藏在坟地附近的红谷李人,看到呼拉拉的小斗岭人蜂拥而来,手持土铳的人慌神了,提前点响了土铳。
但出殡的丧夫们没有停止,一直抬着棺材到了坟坑位置。坟坑内确实被淋了很多大粪,臭慌慌的对死者不利。于是他们就在傍边重新再挖了一个坑,把棺材给埋了。
大路这边似乎没事了,两边村里的人都偃旗息鼓了。可红谷李人没有想到,小斗岭人抄了小路,打伤了红谷李村数人,还抓走了一人。等到防暴队赶到,把所有的人全部拒散了。
小斗岭抓来的人,名叫李长贵,是红谷李的地师,也就是风水先生,就是本次事件的始作俑者。
小斗岭人在山上挖坟坑时,李长贵过来看过,认为那个位置上不能有坟墓,否则有碍于红谷李,非常不利于红谷李的香火遗传!
刘兴旺的族人把抓来的李长贵带到刘兴旺家里,进行了暴打。
唐巧莲有小孩的约束,早早就回来了。我回来时,李长贵已经被带到刘兴旺家里去了。
“妈,小斗岭把红谷李的那个地师抓来了,在刘兴旺家里被打的半死。”我到家就大声喊着唐巧莲说道。
正在后厨做饭的唐巧莲听我说抓来的人是红谷李的地师,立即从后厨出来问道:
“是不是叫李长贵?”
“是的,妈你怎么知道?”我有点纳闷。
“走,想来,陪我去一趟。”唐巧莲边说边解下围裙,把围裙随手往桌上一放,拽着我的手就往外走。
“妈,你慢点。去哪里呀?”我说着话的时候已经出了大门。
“刘兴旺家。李长贵是英子奶奶家里的远房表亲。既然我们知道了,我们就应该去过问的。”唐巧莲说。
不一会儿,我们就到了。厅堂内围满了人,唐巧莲分开众人往里挤,来到躺在地上的李长贵跟前。唐巧莲连忙向大家求情,说:
“各位乡里乡亲,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李长贵是死鬼刘柱根老娘娘家那边的表亲。求求各位就此罢手吧!”
人们听唐巧莲这么一说,也都相互看了看,然后各自散去了。唐巧莲认真查看了一遍,伤势确实不轻,必须要马上就医。
唐巧莲喊来庄想来,说:“想来,快去把他们家里的板车拉过来,这个人必须要尽快送回去。”
李长贵勉强还能微弱地喘气,喝水都很困难。“谢谢莲嫂!”
“谢不谢的话留着以后再说吧,你不要乱动、不要出力。我马上送你回去。”
我和唐巧莲推着李长贵往红谷李赶,走的是大路,也就二十几分钟就到了。在村口,举目望去,家家户户都紧闭门户,有的居然人去房空,大门外挂上了大锁。找了家门上没有锁的,敲了敲,大声喊道:
“家里有人吗?麻烦告诉一下李长贵的家在哪里?”
里面的人好像听明白了,开了们出来一位大婶,说:
“我带你们去。”
在她的帮助下,我们来到了李长贵家的门前。这位大婶叫开了李长贵家的门,一下子奔出来五六个人,急急忙忙把李长贵抬了进去。这时出来一位妇人,把我和唐巧莲请进了屋,双手拉着唐巧莲的手,说:
“谢谢啊,谢谢好心人!”话还说完就要往下跪,唐巧莲连忙紧抓妇人的手,硬是没让她跪下去。
唐巧莲推脱了她们家的盛情,说是家里有小孩,要着急回去。李长贵的家人也就没有一再挽留,刚刚领路的大嫂顺便送我们出了红谷李村。
回去的路上,我坚持要唐巧莲坐在车上,我拉她回去,她就是不依,此时“呼”的一条黑影出现在我眼前,随即听到“嘭”的一声响,一根木棍砸在了唐巧莲后背上。唐巧莲被这个突然袭击,一个踉跄往前栽了过去,我正好在她的前方,急忙上去接住了她。再抬头看时,黑影不见了。我双手抱住唐巧莲,慢慢地往板车移动,缓缓的把唐巧莲放在板车上坐下,我平行紧挨着坐在旁边,把唐巧莲揽在怀里,紧张地叫着:“妈,妈,你感觉怎么样?”
唐巧莲微微缓过来,有气无力回答说:“没事,没事,就让我这样在你怀里坐一会儿。”
我心痛得眼泪哗哗的往下流,流到唐巧莲头发上、脸上,此时的我显得是那么渺小,是那么的无能为力,只知道紧紧抱着心爱的女人,不停地吻着她的额头。我紧张的发慌,不知所措!
“想来,别哭、别怕,妈没事的。”反倒要唐巧莲来安慰我。我接下唐巧莲的话,说:
“妈,我真没用,不能保护你!”
“傻瓜,这种意外的遭遇,谁也是没办法的。”唐巧莲感觉好一点,抬起头来,用手擦除我的眼泪,接着说:“你刚刚不是要拉我回去吗,现在好了,随了你的愿。快把我放平躺下,拉我回去。”
我使出平生最大努力,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唐巧莲拉到了家。
到家后,我把摇椅搬到唐巧莲房间,搀扶着唐巧莲在摇椅上躺下。去倒了杯水过来,喂她喝了两口水,跪在她的脚前,说:
“妈,大斗岭不是有个人会推拿,我现在就去接他来?”
唐巧莲用手拉过我的手放在她的肚子上边,说:“我的小傻瓜,我的伤应该不重,休息两天就会好,不要太担心了。”
我说:“那我帮妈按一下吧!”
“这个可以,去把那瓶白酒拿来。”唐巧莲点点头,说。
我飞快地拿来了白酒。唐巧莲说:“扶我坐起来,把上衣脱掉。白酒到在手心,算了,还是直接倒在背上吧。然后慢慢按摩受伤的地方。”
我按照唐巧莲说的依次执行,就这样反反复复按了五六次。唐巧莲感觉身体松散了很多,说:“可以了,明天再按吧。”
我让唐巧莲披上上衣,然后去倒了一盆热水过来,帮她简单地擦了下身子,扶她去床上睡下了。
我去房间看了一下英子和子念,她们睡的很好,就回到唐巧莲房间,在摇椅上躺下。
不知睡了多久,也不知被什么动静弄醒了,听到唐巧莲似乎还没有睡着。就起来趴过去看,摸了下她的额头,“哇,怎么这么烫?”又摸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就一下子又慌神了,对唐巧莲说:
“妈,你发烧了!”
“可能是吧,我感到全身发冷。”
此时的我又是紧张的不知所措,眼泪又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噼里啪啦往下落。。。我只好脱去衣服,上床紧紧的抱着唐巧莲,给他温暖。可是当我碰到她的身子时,却又是烫的要命,为什么她却说好冷好冷呢?我只有死命的把她抱紧、抱紧、再抱紧。也许是我抱得太紧的缘故吧,迫使她出了一身汗水,她终于睡着了。
一早,唐巧莲醒来时,看见身边还在熟睡的庄想来,想起来昨晚的经历。昨晚庄想来那个痛苦、焦虑而又无助的样子,唐巧莲心里一阵暖流,眼眶不禁一热。唐巧莲擦了擦眼角,然后侧过身来朝向庄想来,右手肘支在枕头上,手掌托住脸部,左手伸出来搭在庄想来肚子边,满脸堆笑注视着熟睡中的庄想来,心情无比愉悦。其实人真的很简单,只要一点点感动就足够,唐巧莲沉浸在无比幸福之中。
唐巧莲天生丽质,绝非出自普通人家。我爱她,从不问及她的身世和来历。我再次来到小斗岭,与英子结婚后,唐巧莲完全变了,从前的邋遢样子不见了,重新收拾打扮起来,现在与英子在一起时,人们都说如同姐妹一般。穿着依然朴素,常年穿着一件深蓝色卡奇布上衣,但很得体,搭配总是那么协调。齐肩的短发,左前额发际边别一枚黑色的发夹,右边的发丝遮住小半边脸,略显妩媚。天生的丽人气质渐渐显露,身形丰腴富态而不臃肿,谈话举止间流露着醉人的韵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