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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两相难为

镂花木门,雕着上古的繁复图案,近时,可闻见淡淡木香,清雅远致。小子推门而进,床上的幂雪脸色仍是惨淡,却比先前好了很多。见他进来,幂雪撑了撑身子,倒坐在床头,小子忙递步上去,扶住她的双臂。

他又察觉到自己在接触幂雪时,她意图逃避的细微动作。

他或许是有些愚笨的,他从未认为自己聪明。

“你,要回去成亲?”

他的这一问,令幂雪顿时一颤,忙问道:“你都听说了?”

“嗯。”小子不敢与她再相看,失落地垂眸应道。

“那是他们一厢情愿,正是因此我才离家出走。”她淡然解释道:“他叫逸风,长我十岁,原先对于婚姻之事我还懵懂,便全不在意,可后来我明白,有些人是不可以在一起的,至少,我不该和自己叔父辈的男子成亲。”。

小子讶然看去:“他是你叔父!”

“为家族血脉纯正,他,已是唯一的人选。”幂雪悲凉地笑道。

小子为她的不幸深感同情,压在心头对她的无尽的保护欲望被再度唤起,他的双眼顿刻噙满了水雾。“幂雪,你该怎么办?”

“幸好有你在,不然,我真不知即使我逃过梦氏庄园的一劫,又该如何逃得过这道将我紧紧困住的命运枷锁。”

她凄凉而绝美的眼神牵得少年心中一痛,他情不自禁地俯身而去,将她呵护在怀,“幂雪,不用怕,我会一直在……”

他浑然不觉自己身体的热量会让他怀中的女孩痛苦不堪,他以为,抱着她,让她体会他的关怀,便是给予她勇气与力量,便会叫她明白,但凡有他的存在,她不会孤单。

幂雪也未想到,认识小子的时日并不多,他竟有翻天覆地的变化,因他,她从未如此伤怀过为何她与一个人这样靠近了,距离,却又有如天地之遥。

“我陪你回去。”半晌,他放开她,平淡而笃定地说道。

“可我说过,要与你杀回梦氏,但以眼下星月二老的态度,必然不会帮我。”幂雪一脸担忧地望着他。

他不会忘记梦氏庄园中为他甘愿死去的马奴兄弟,不会忘记是梦氏逼死娘亲,更不会忘记妹妹在梦林手下惨遭蹂躏!

心中的那个声音,与此刻小子的所思所想完全重叠:杀回梦氏庄园……

小子只是沉默。

“我是星月二老一手带大,他们的脾气我再清楚不过。家,我是不可再回了。”

自记事起,她的身边便总是围着一群身穿白衣的人们,或男或女,他们称她为“小姐”。她是家中地位最高、身份最重的人,所有人的存在皆是以她为中心。但她却不得不受星月二老的管制,甚至所有人皆受他们管制。星月二老有时心善如菩萨,有时严酷如罗刹,他们严厉地督导她习练家族秘术,稍有差池便要受到重罚,怕他们,同样爱他们,他们的爱护之情,她都铭感五内。

“幂雪你……”

她拦下他的话,切切道:“这件事全听我的,行么?”

如有可能,他愿一生一世皆随她左右,由她调遣,此生此世永不相悖。

幂雪沉下双睫,面色凝重。对于他们,自小她都是毕恭毕敬诚实以待,更是不敢相欺,但这次,她必定要例外了。

无星、无月,便是那名白衣老者与白衣老妇。

雪,是最圣洁高贵的白。多少年来,他们生活在不与世界相通的地方,一道结界内外,俨然是两重天地,那里只有冰天雪地,素白严寒。

他们,是被世人遗忘的一族。

幂雪的伤刚见起色不宜行动,星月二长便决定留在此地助她好好养伤,按她现在的伤情暂定于三日后启程。

他们为她输入真气打通凝滞的血脉助她恢复,让她一日三次,喝下不知名的黑色苦药。以无星看来,两日内便会好转大半……

然而事实却是,短短时间内她的伤势每况愈下,血脉阻滞不畅,还时有吐血,急得两位老人捶胸顿足坐立不安。

二老联手,以内功为幂雪疗伤,她的脸上全无血色,呈死一样骇人的灰白,一旁站着的小子眉头深锁,背开脸去不忍去看幂雪此刻的惨状。

功力源源不断地入驻,却又无法融入她的身体,她体内仿佛正有一股力量在与之相抗衡,星月二老情知不妙急忙撤手。

“怎会起不了作用?”无月仓皇问道。

“可能是那死小子的真气在作怪!”无星也只以为是之前小子的真气在体内与他们的至寒之气起了抵触。

幂雪全身发抖,拼命抑制着真气在她体内膨胀到几乎要将她爆裂的痛苦。“噗!”一口鲜血喷出,她力不能支地倒了下去。

“雪儿!”无星急忙扶住她冰冷的身子唤道:“孩子你醒醒!”

“老头子,她可不能有半点差池啊!”无月的话中带着浓浓的哭腔,“她是我们族唯一的血脉了,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我们……还怎么活下去啊?”

小子目光紧敛,已微微有泪。他知道她在做伤害自己的事,可说是以命在赌,但她既然答应了随她安排,便如何也要在星月二老面前守口如瓶。

今早,他亲眼见到幂雪用银针封住了她身上的几处大穴,以此来遏制二老的真气入体为她治愈伤势。她亦明知这样做,便是冒着要被不知情的二老强行冲破穴道,致使她经脉尽断的危险。

那时她道:只有这样做,才能逼迫星月二位长老,为她解封,也唯有解封,她才能离开他们的掌控,助他杀回梦氏庄园,完成他所期望的事。

那里,有他的恩未还、仇未报,心事未了,还有,上千名奴隶等着他去解救……

拭去泪水,小子坚强在将视线看去一旁。

无星叹气道:“她的情况糟糕极了,再耽误下去就算能治好也必将留下难以治愈的后遗症,月老婆子,不如……”

“你的意思是?”无月相看去,眼神中早已明了。她顾忌小子在场,朝他看了看。

“你们专心为她医治吧,小子不打搅了。”小子识相地退避三舍。

无星道:“但是,她的任性我们不是没领教,解开封印,便意味着我们再无法约束于她,她又怎肯乖乖随我们回去与逸风成亲?若是不解,她若有不妥,我们岂不成为万古罪人?”

“老头子,事有轻重缓急,成亲的事可拖,雪儿的命不可冒险啊!”

“可她与小子的事……”心念至此,无星踌躇不定,她一旦恢复功力,必然要抛弃逸风与小子双宿双飞,她身兼一族的重担,又是一脉单传,这一去,如何了得!

“老头子!”无月泣不成声道:“你难道要误了我们的雪儿!”

门外,小子望天一叹。

“幂雪,你又何苦?我即使仇不能报,恩不能还,弟妹不能相聚,也不想你为我受此大罪。”

回梦氏庄园他迫不及待,他自知以他一人之力除不了梦氏全族,而幂雪却不止一次说过,只要她能回去便能助他杀回。

他才知道,原来她并不是一名弱质女子,她身上有毁灭一切生灵的巨大能量,但因她的固执犯下大错,被星月二老与五位护法联手封印了功力。

她原以为待她回去他们便会为她解封,但她又亲手推翻了这种侥幸。如今,为了摆脱二老,她只能铤而走险,赌他们会为了她的安危,而提前解除封印,让她自行修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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