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信之已经年过半百,家里妻妾不多。除了明媒正娶的那位夫人,就多了那位贤良淑德的二姨娘,姨娘的家室并不显赫,但是是书香门第,听说父亲当年南上的时候在她父亲家借住过三个月,后来她父亲病逝,看她孤苦一人的可怜便接进了张家,这事情说来也有十六个年头了。
此时正午,家中一群人围着满桌的菜肴无人动筷,张夫人询问仆人他家的少主人还有多久能回来,仆人却也不知,正在支吾不清着厅前却见到了张小棠的人影。张小棠向长者行礼入座,只见张信之的脸色并不好看。“去哪里了?做什么事情不知道知会家里一声?”
张小棠看被父亲呵斥,并没吱声,张信之以为他是心中不服,便又多了一分气,还没等张信之开口张小棠就拿出了一份糕点“路过八宝斋,想起母亲和姨娘喜欢里面的核桃酥,便去买了,并未注意时辰,还望父亲、母亲、姨娘见谅。”
两位妇人自是十分疼爱张小棠,此时见张小棠是因为这番孝举才挨了骂连忙说“点允心细。”张夫人拿起白绢给张小棠额间的细汗,“你也莫怪你父亲,这外面人心叵测的,若你总是在外面奔来跑去的难免会惹些是非。”
席上虽有不快,却也因张夫人和那位姨娘的几句闲话给忘了去。张信之又询问了些刑部里的事情,见父子俩谈的投入,二位夫人便也不在多打扰。门厅前嘘嘘闹闹的声音传来,正是有人到访。张小棠回头看去,是一名白白净净的少年郎,那少年眉目如星,肤白如脂。秀气的少了几分属于男人本该有的俊朗。少年是周口人,乡音虽然不重,但是张小棠还是能听出来,此少年是刘家的小儿子,他老子在刑部里也算得上是一个说的上话的人。三人移步到书房,只见那少年人说话铿锵有力,完全不似长相看上去那般柔弱。
张信之对这少年十分欣赏,估摸着也因为他父亲与之有些交情,原来少年对刑事案件一直有着十分痴迷的兴趣。这次依着自家父亲的原因,进了刑部做些杂事,可却一直没有机会接触到正儿八经的案件,张小棠在同辈中在刑事案件上的成就已经是名声鹤起的,这此是来意是希望能够跟在张小棠后面学些东西。
张信之向来谦逊,推脱几番,发现不能拒绝便委言说让张小棠与之互相学习。又几番客套,才告辞出去。
春日次日,张小棠此时在整理卷轴,那昨日的少年也跟在旁。张小棠是不喜有别人打扰的,可因为有父亲的托付在先,张小棠也不能推辞。“大人。”有小厮过来通告。
“大人,蒋大人传你。”
“我这就去。”
那少年见张小棠要走便也跟了上来,张小棠轻声道“你暂在这里等候片刻,我还有他事要处理。”
“噢,好。”
待张小棠走后,少年百无聊赖的翻起了那堆放十分整齐的案牍来,仔细看来所有的卷轴都排放有序,整齐划一,而且这样的排列方法十分便捷,一个案件所要涉及到的资料均可很快的找到,正在少年要为这样特殊的排列准备惊叹时,发现了一些与这些生涩冰冷资料不一样的东西,那是一个古色的木匣,外表就像张小棠本人那样一尘不染。
好奇心使然,少年打开了匣子。里面是一些信件,散发着一种香味,细闻来好似女人的香。
少年拿起了上面的第一张。见信上是小楷字体,笔致温柔,满纸娟雅。
山长高远,水波涟涟。傲骨凌志,可登高也?君子事劳,未敢扰也。春晓花柳明岸,伤君不见,敬申寸悃,勿劳赐复。
这一纸温柔像是波打了少年的心久久不能平静。听外面有动静,少年很快把先信件收到了袖中,强自镇定。
见张小棠身后跟着两名侍从,脚步匆匆。
张小棠双手握拳,心中暗恨。
又一个无头公案!
晌午,他又随着张小棠来一茶楼,席间有好几位都是他不认得的,只有一名该是苏家的大公子,苏城。“几日未见张大人,没想到张大人身边何时跟了这么一大玉人。”有一人打趣道。
玉人?哪里来的玉人?
看男子的眼神,少年便得知那人口中的玉人指的是他,一时间又气又恼,因为人多眼杂他却只好忍着。却反观张小棠和他大不相同,他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像是没听懂那人的话中之意。“我们刑部的男子大多粗犷,当然不如平阳兄在家中莺莺燕燕的来的美观。”
这方平阳就是一个浪荡子,考取功名好几年都没能得个一官半职,整日里在家里举办什么宴会,歌舞升平的在外留了好多话柄,张小棠这样说无非是击了这人的痛点。
“你——”见那人被憋的说不出话来,少年连连在心中叫好。没想到这张小棠看起来问问静静的怼起人来却是半点不饶人啊。
“好了,点允莫为了不相干的人伤了自家兄弟的和气。”苏城有些不满的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少年。少年撇了撇嘴,并没再说话。
“张兄,我知你近来繁忙,心中多有不顺,这平阳兄又是个直性子不会开玩笑,你莫和他一般见识。”
张小棠喝了一口茶,带着半笑说,“苏兄多虑了,我也是在和平阳兄玩笑呢。”
听张小棠这样说众人才松了一口气,“张兄在邢部任职也快有一载了,不知往后可还有别的打算。”苏城试探性的问道。
“打算倒没有,眼下的案子已经够我愁的了,那还能有旁心思想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张小棠不经意的问“苏兄这般问可是自己有了好的打算?”
苏城笑道“你倒是反过来将我一军。”众人皆轻笑,苏城又道“陛下正给太子殿下招伴读,我心想这满京除了张兄还能有谁有这个资格和才华去胜任的。”
那被怼过的方平阳此时就对张小棠不满,他不屑道“我看苏城兄你就是太谦虚,我看你就比张点允更有资格。”苏城轻撇了一眼魏平阳,众人一时尴尬不言。苏城有些歉意道“点允,莫往心里去。”
张小棠自然不会因这些无聊的事情所在意,他随意的望向他处,却发现了对面阁楼发出的摇椅嘎吱声和那摊粘腻的血迹。
啊!
一声尖叫声刺破了这宁静的晌午。
少年不知是被这风凉的还是被这尖叫声骇的只顾打了个冷颤。
一众人都被突发的事件引了过去,只见几名衙役抬出了一具尸体,被白布遮盖住了全貌,不知死者是谁,但在场的人都被吓得不清,衙役捕头第一时间带人封锁了现场,命人把尸体立马送到府尹衙门。捕头声音洪亮道“死者是谋杀致死的。在坐的都有嫌疑,本官现在一一询问你们,要说明今日都在此做了什么事,不能互相包庇做假证,人命关天,若是有撒谎者一律按本案嫌疑人处置!”
官差们在大厅的出处设了询问关卡,一一巡查了起来,气氛顿时紧张,好似空气里都弥漫着血腥的味道。
“等等。”张小棠看向正准备把尸体抬走的方向说道。“李捕头,人命现场展开排查,尸体应该放置何处?”
那名本威风凛凛的大汉此刻被张小棠的问话卡住,一时间有些心虚起来,他环顾了一下张小棠一干几人,识得这几位都是惹不起的主。立马低下头来,底气不足道“若案件特殊,仵作要在现场查明死者死因,可——下官接到本案后并不知道死者是被谋杀,仵作也并未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