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本非常心疼扎朗,自从上次攸舞来找约本说她当天就要回中国,扎朗就没有真正笑过,约本刚一出门就看见扎朗坐在岸边的樵石上,他从后方靠近扎朗:“孩子,还在看海呐?”
“老师。”扎朗回头,果然看到了约本,其实他根本就没有心思看海,只是听着若有若无的海浪声发呆罢了。
“这湖海,真的很美丽,对吗?”约本站在沙子上,立直了身体,迎面吹来海风。“是,很美。”扎朗发自内心地说,“自从我见到它的第一眼开始,我就爱上这里了。”
“呵呵,是啊,老师也和你一样。海不是人,只要你不离开它,它就永远不会离开你。而人,却不是海,她是天空上的一朵飘云,变化万千,今天你看到的它是一朵樱花,盛开在东边。明天它可能就是一朵百合,盛开在西边。再或者到后天,它将永远消失在你的视线里,像鸟儿,飞去就不复还。”约本感慨地说,“而你,又怎么能知道今天的云到了明天,会是哪朵呢?”
“那就一定不能在一起了吗?”
“如果你不后悔,如果你能放下这里的一切,包括这湖美丽的海,你就也化成一朵漂浮的云,去追随吧。”
“我不后悔,只是我已找不到那朵云在哪里,我站在她看得见的地方,她却飘在我摸不着的地方。”扎朗不是没有想过放下多年来造就的一切成就,去找攸舞,只是他真的找不到。
“孩子,今天的你能有如此画艺,这都是你用青春换来的。”约本语重心长地说。
“我在青春的时光里并不孤独,够了,我不是完美的造物主,可攸舞却一直是完美的雕像。”
“她对你的一切都了如指掌,可你对她呢?一无所知。”约本的话重重地敲击了扎朗的心脏,扎朗恍然明白攸舞之所以这么神秘的原因。
“那我就跟你讲一点故事。”约本坐下来,扎朗如期而预,专注地看着约本。“我到中国去的那一年里,攸舞一直被关在监管所里面。”
“什么?攸舞做错什么事情?”扎朗显然不能相信攸舞会在监管所里待过。
“你继续听我说。”约本平缓的语气让扎朗的心情得到了一点放松,“她并没有做错什么事情,只是帮她的妹妹——攸林,顶罪,攸舞之所以要替罪进监管所,是想找一个安静的环境,以及里面的那种阴森森的感觉,借此激发出她的记忆。”
约本顿了顿,继续说,“直到有一天,她在真实的噩梦中醒来,知道自己的妈妈就死于后妈的手里,那只罪恶的手的主人在攸舞模糊的记忆中愈发清晰。攸舞早就猜到了这个事实,之后她便更肯定了。”
“那攸舞怎么会跟老师来新加坡?”
“因为她的后妈派了杀手要把她赶尽杀绝,如果不是老师当时比杀手早一步下手,你现在就看不到攸舞了。若不是苏雯派了杀手,我也照样会把攸舞带回来,她是我看中的继承人。”
“那么攸舞这次回去是要报仇的?”扎朗莫名地担心起来,如果攸舞报仇不成功,有个三长两短的,那该怎么办。“没事,说句实在的,攸舞是我三个学生中最得力的一个,她的身上有很多地方值得我开发。”
“她真的是去报仇?”扎朗的心收缩了一下。
“是的,她不想介入你,所以才没告诉你,可是我觉得,她告诉了你比没告诉你要好。”约本说,“世上没有后悔药,遗憾就成终生,你对攸舞用情至深,老师一直看在眼里。”
“我……”扎朗尴尬地笑笑,幽蓝的眸子里焕发出攸舞的影子。
“在我把攸舞带回来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你们注定会成为一对。”约本拍了拍扎朗的肩膀,“知道我为什么知道吗?”
“不知道。”扎朗摇摇头。“我曾经拿了一张白纸给微莎,问她看出了什么,她说什么都没有看出,我就说微莎什么都看不出是必然的,因为她始终在音符上感觉世界,而你和攸舞正属于在白纸上缔造世界的同一种境界的人。”
“原来是这样子,难怪我说,我和攸舞怎么会那么有默契。”扎朗也茅塞顿开。
约本长叹了一声:“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攸舞只能看她自己了。”扎朗这才知道他刚才脱离主题了,“攸舞还会回来吗?如果她复仇成功。”
“人心难料,我也不知道。”
“那她现在在哪里?我去找她。”扎朗焦急地问。“你真的愿意抛下所有的人生饰品,向天空飞?”约本有点不敢相信。
“能抛下就最好,一个人在世上,不是为了别人而活,我要为自己生活,做自己想做的事。”扎朗眸子里的坚定划开了天使的羽翼,绽放出对未来的向往之光。
“不,我不能让你去,你现在过去会影响她的。”约本也认真地说。
“复仇会让一个人的心从善良的根里滋生出罪恶的,我不要攸舞变成那样,她的每一天都应该是开心的,而不是活在黑暗里,仅仅凭着听觉和触觉了解世界。”扎朗争辩道。
约本也被扎朗说动了,他无奈地吐出一句话:“现在我顶多不阻止你找攸舞,但我不会告诉你她在哪里。如果孩子,你能自己找到的话,我不会再勉强你的。”
扎朗被约本说得平静下来了:“谢谢老师。”
“你可能不知道,攸舞在五年前,那时她十四岁,她决定把自己的手交给我,跟我来到新加坡的一刻起,她就已经在心里设下复仇的蓝图了。”约本顿了顿,“那个人毁了攸舞的整个童年,把她扔进黑暗的深渊,从此以后,攸舞再也不怕任何东西了,因为再没有什么比冰冷与漆黑混合的尖酸更让她恐惧。”
“难怪她说我不知道的东西太多了。她怕我会后悔。”扎朗终于知道了攸舞那天说的话的含义。
“你不知道的东西是太多了,这些只是她童年的事情,而她的少年,则是真正磨练她的阶段。”约本说。“我不管攸舞的身上有多少秘密,我也不想知道,我只要她给我一个明确的答案。”
“你明明知道她的答案。”约本和扎朗的目光都深陷进了海平面。
幽蓝色的眼眸在扎朗的眼窝里安静地滞留住,隐隐约约地流露出一种倔强:“我要一个明确的答案,就不是我的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