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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安利柯日记录 (2)

老师回答说:“是的。他们也学算术和写字。他们用的是一种特制的课本,上面的字是突起来的,他们就用手指摸着突起的字母识字和读书。他们可以读得很快,读错的时候,就会脸红。可怜的小家伙们!他们写字不用墨水和钢笔,而是用针在一块硬纸板上刺出许多小孔来,按照特殊的排列顺序,这些小孔就组成了他们的文字。他们把纸翻过来,用手摸着突起的部分,就可以读出他们所写的字来。他们的文章、信件、算式、数字都是用这种办法写的。由于他们看不见东西,注意力不容易分散,所以他们对什么都特别专注,做事和读书都非常专心,心算能力特别惊人,记忆力也极强。他们常常谈论历史和语言,连很小的孩子都是如此。如果他们四、五个人同坐一条长凳上,彼此间隔着谈话,也决不会听错或听漏一个字,他们的听觉就是这样准确和灵敏。

“而且,他们不像你们那样害怕考试,对老师的感情也比你们的深。他们能凭脚步声和气味辨认他们的老师,从老师一句话的声调里就能听出老师的情绪好不好,或者有没有生病。老师鼓励或称赞他们的时候,很想要教师抚摸他们,并用手去摸老师,表示感谢。

“他们彼此都相亲相爱,总是在一起玩耍。在女学校里,她们按照所学乐器的不同分成小组,而且永远不再分开。她们的感情非常深,一旦她们喜欢上谁,就不可能再使她们分离了。友谊使她们得到安慰,她们的是非观念很强,对善恶分辨得清清楚楚,而且都能正确地看待自己和亲人。当他们听到某种善行和高尚的举动时,他们受到的感动和发自内心的热情也是别人不能比的。”

瓦梯尼问老师盲童是不是很擅长演奏乐器。老师回答说:

“他们对音乐简直都入迷了,音乐就是他们的快乐和生命。刚入学的小孩子就能够一动不动地一连站上三四个钟头,听别人演奏。他们是以火一样的热情对待音乐,而且学得也很快。假如老师对某个孩子说,他没有学习音乐的天份,他就会万分伤心,但也就会拼了命地去学。啊!假如你们能够听到那儿的乐声,看见他们演奏时的神态——头微微向后仰着,唇间带着微笑,脸上泛着红晕,完全沉浸在音乐的和谐在他们心中所唤起的一片狂喜之中。那时,你们就会明白音乐对他们来说是一种多么神圣的安慰!如果老师对某一个孩子说:‘你会成为一个音乐家。

’他一定会脸上焕发着幸福的光彩,高兴得叫喊起来!音乐学得最好的——提琴或钢琴演奏得最好的,大家就会把他当做国王一样地敬爱。有人吵了架或朋友之间闹了别扭,都会找他去调解。向他学习乐器的小孩子,也都把他当父亲一样看待,每晚一定向他道了晚安,才去睡觉。他们彼此谈论的尽是音乐,白天的学习和活动已经使他们很疲倦了,但是夜里他们躺在床上,没有进入梦乡的时候,他们还在小声讨论着他们听过的歌剧呀、乐师呀、乐器呀、乐队呀种种的事情。如果你不让他们读书或学习音乐,他们就要痛苦死了,所以谁也不轻易用这种办法处罚他们。正如光是我们的眼睛所必须一样,音乐也是他们的心灵所不可缺少的。”

代洛西问我们能不能到盲童学校去看看。

老师说:“可以的,但现在最好还是不要去,等你们以后能够充分理解这种不幸,懂得同情这种不幸的时候再去吧!那种光景实在是悲惨呢!有时候,盲童们坐在敞开的窗前,呼吸着新鲜的空气,目不转睛地望着窗外,似乎在眺望那一片广大的绿野和翠绿的青山呢。可是一想到他们什么都看不见,也永远看不见大自然的秀丽景色时,你们的心会感到压抑,仿佛自己也成了盲人似的。

“有些天生就失明的人,因为他们从未见过世界,对形象没有任何概念,他们的痛苦也就小一些。可是那些失明不久的人真是可怜!他们还记得各种东西的形状,他们很明白他们所失去的东西是多么宝贵!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那些最亲爱的形象渐渐暗淡,他们所爱的人的面容也渐渐从记忆中消失,他们会觉得自己陷入了深深的黑暗而在心中感到无限的悲哀。有一个孩子曾经十分难过地对我说:‘我多么想让我的眼睛能再看见东西啊!哪怕就是一分钟也好,让我再看一看妈妈的脸,我已经记不得妈妈的样子了!’等他们的母亲来看他们时,他们就用手去摸母亲的脸,从眉毛一直到下颏、耳朵,都仔细地抚摸着。他们真不愿意相信,他们再也看不见自己的母亲了,他们一遍又一遍地呼唤着‘妈妈!’,求母亲让他们再摸一遍,让他们再‘看’一看她。

“见了这种情景,就是铁石心肠的人也会落泪的!从那里出来,你们会觉得能看见人们、房子和天空反倒是一种例外,一种不应该有的特权了!噢,我相信,如果可能,你们谁都愿意把自己的视力分给那些可怜的孩子一些,让他们重见光明的,因为对那些不幸的孩子来说,日月无光,母亲也是永无形象的!”

感恩

——父亲的话

十二月三十一日,星期六

安利柯要知道,你的同学斯代地是绝对不会抱怨老师不好的。今天你恨恨地说:“老师真不耐心!”你好好想一想,你自己不是也常有不耐烦的时候吗?而且还是对你的父母呢!老师有时心情不好是完全可以理解的。你想,他为孩子们辛苦了那么多年,在他所教的孩子中间,虽然有许多很高尚,很有感情,但是也有一些不知好歹,轻视老师的劳动的人。

总的来说,你们带给他的烦恼远远胜过你们给予他的欢乐。就是圣人,处于他那样的地位,也难免会动气的,何况老师还处于身体不好的时候。而且就是在生病的时候,他也还得忍着病痛给学生们上课。在这种情况下,教师有些烦躁不是很自然的吗?你们没有注意到教师在生病,甚至还要责怪老师脾气不好,老师的心里该会是多么难过啊!

安利柯啊,你要敬爱你的老师,因为他是你的父亲所敬爱的人,因为他把自己的一生都奉献给了孩子们,他是启发你的心灵,培养你的智慧的人,他在你的一生中差不多和父亲一样重要。将来,当我和他都已去世的时候,当你在回忆起我的时候,你一定也会回忆起他来。那时,你一回想起今天在他诚挚的面容上所带的悲哀和疲倦的神情,你就会为你今天对老师这样冷漠感到惭愧和痛苦。即使过了三十年,你仍然会觉得很难过的。

全意大利的五万名小学教师,是开发亿万儿童心灵的精神之父,他们很少被人承认和重视,社会只给予他们极微薄的报酬,然而他们却在为培养未来一代的优秀国民而辛勤劳动着。你的老师就是这广大的教师队伍中的一员,所以你要敬爱他。

但是,假如你只爱我,而不爱你的恩人,特别是除了父母之外,对你的恩情最深重的老师,那我也不会高兴的。你应当把老师当做我的亲兄弟一样地爱他,不论是他对你亲切的时候,还是当他责备你的时候;不论他是对的时候,还是你认为他是错的时候;他对你和蔼的时候,你要爱他,当你看见他悲伤的时候,更要爱他。永远要爱自己的教师,永远要以尊敬的口吻来称呼“老师”这两个字,因为世界上除了父亲以外,“老师”就是最崇高的、最亲切的称呼了。

——你的父亲

爱国

——父亲给我的话

一月二十四日,星期二

安利柯,既然《少年鼓手》这个故事让你这样感动,那么,今天上午考试教师让你写的《你为什么要爱意大利》这篇文章对于你来说应该是很容易的了。

不是吗?你一下子就可以说出上百条的理由来。

我为什么要爱意大利?

因为我的母亲是意大利人;因为我的血管里流的是意大利的血;因为意大利的土地上埋葬着我的父亲和母亲所敬重的人;因为我出生在意大利,我说的是意大利的语言,我阅读的书是意大利的文字;我的兄弟姊妹,我的同学和朋友,还有生活在我周围的伟大的人们都是意大利人;环绕着我的美丽的大自然,我看见的、热爱的每种事物以及我所研究和崇拜的一切,都是意大利的。

安利柯啊!也许你现在还不能充分体会到这种对于祖国的情感,等你长大以后你就会懂得了。当你长期远离祖国,从远洋归来,终于在一天早晨你从甲板上远远望见地平线上故国的青山的时候,你心里会突然间充满了柔情,你的眼睛里会涌出热泪,你甚至会从心底发出一声叫喊来。

安利柯啊,当你在异国他乡的大都会中,偶然在街上听到有人说意大利语的时候,你一定会感到无比亲切,立刻奔到他的面前,和他相握;而当你听到外国人诽谤你的祖国的时候,你也一定会义愤填膺;特别是当外国军队进犯你的国家的时候,你会看到青年人自告奋勇奔赴前线,父母吻别自己的儿子,鼓励他们顽强杀敌。这时,你会更加强烈地体会到对祖国的爱,当战争结束,军队凯旋的时候,你会见到,那些被子弹洞穿的军旗和残破的武器,那些为保卫祖国而负伤的勇士们,头上虽然裹着绷带,但眼睛里却闪耀着胜利的光芒。你看着夹道欢迎的群众向他们抛掷鲜花和亲吻,向他们致以真诚的祝福,那时,你将会真正理解爱国的含义。这是一种十分崇高而神圣的感情。

但愿将来有一天我能看到你从战争中平安归来,因为你是我的至亲骨肉。但是,你如果贪生怕死,做了可耻的逃兵,那么,尽管你现在从学校回来时,你的父亲总是快乐地迎接你,但到那个时候,我却只能含着泪水来接纳你。我将不能再像从前那样爱你,而且会痛心而死。

——你的父亲

意大利

——父亲的话

六月十三日,星期二

安利柯,在国庆节来临之时,你应当这样向你的祖国致意:

意大利,我的神圣而亲爱的国土!我父母出生和安葬的地方!我愿生在这里,死在这里。我的子孙也会在这块土地上生长和死去。

美丽的意大利啊!多少世纪以来,你就是这样伟大、光荣;在过去的几年中,你又战胜了侵略者重新获得了统一和自由。你曾把神圣的智慧和光明向世界传播。为了你,无数勇士战死沙场,多少英雄从容就义!你是三百座城池和三千万儿女尊贵的母亲。我,一个小孩子,虽然,现在还不能完全明白你,了解你,但我却以全部的心灵敬爱你。

我以能诞生在你的怀中、做你的儿子而感到荣耀。我爱你壮丽的山河,庄严的古迹,不朽的历史;我爱你的荣光和美丽,以及与你的名字相连的一切。我爱你的整个土地,如同爱我生长的地方。你的每一部分,我都赋予同样的爱和感谢——勇敢的都灵、繁华的热那亚、智慧的勃洛那、迷人的威尼斯、强大的米兰。我还以一个儿子的虔敬的心,爱着温和优雅的佛罗伦萨、威严的巴勒莫、宏伟而美丽的那不勒斯以及神奇而永恒的罗马。

我爱你,我的神圣的土地!我起誓:凡是你的儿子我都爱如兄弟,你所产生的伟人,不论是过去的还是现在的,我都要永远敬仰。我将努力做一个勤勉而诚实的公民,做一个无愧于你的儿子的人。为了使一切不幸、不义、罪恶、愚昧从你的国土上消失,为了你能保持永恒的力量和威仪,使你日益强大,永远安宁,我愿把一切贡献给你。

我发誓,我将竭尽全力侍奉你。假如有一天需要我献出自己的鲜血和生命,我将毫不犹豫地把它奉献给你。我将呼唤着你神圣的名字,吻别光荣的旗帜,最后一次仰望苍天,然后静静地闭上眼睛死去!

——你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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