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子牙此时正在鹿台之上,等候妲己的召见。
自从用三昧真火烧出了柳琵琶的真身,他就莫名地受到了帝辛的重用,得命监造鹿台。姜子牙下山之前,已经得到了元始天尊的吩咐,人界商周之间将有一战,自己需择一方势力加入,以确保封神之事进行。因此得了帝辛的吩咐,他做的还算尽心竭力。今日宫人传话,妲己娘娘要见一见他,他早早地来到了鹿台等候。
一阵香风吹过,妲己缓缓走来,姜子牙忙跪倒行礼。妲己静静地看着姜子牙,目光之中冷冽之色一闪而过。她刚刚去看过了柳琵琶,多亏了这八百年来柳琵琶修行尚算努力,虽然被三昧真火烧出了真身,大伤元气,但尚有一丝精魄未散,妲己请族中长老拿来了族中至宝守灵幡,守住柳琵琶的一丝精魄,同时将她放在了鹿台顶端,日日吸收日月精华,假以时日,或许还有恢复的可能。忙完了柳琵琶的事,妲己方才将目光投到了姜子牙身上。
她至今都很难想象,八百年前那个看起来有些拘谨、沉默的姜子牙,如今怎么会心狠手辣到这种程度,不过不管原因为何,她都要为柳琵琶讨个公道。
姜子牙行礼后许久没有得到回应,不禁有些疑惑地抬头看了一眼,妲己冷冷地道:“狗奴才,谁让你抬头的!”姜子牙心中一跳,感觉一团怒火在缓缓燃烧,但想着元始天尊所说自己只有人间富贵的命格,只好忍了下来。
妲己嘴角扯出一丝冷笑,对姜子牙说:“飞熊,拜山大会的事,你可还记得?”姜子牙低着头,闷声道:“微臣不知道娘娘此话何意。”
妲己不理会他,只是缓缓地说道:“琵琶在很小的时候就来到了青丘,族中收留了她,但是毕竟她是一个外人,所以并没有多么重视她,对她族人的保护,也没有多么尽心竭力。我记得那时候她常常一个人坐在山顶,看日出日落,一看就是一整天。我父母自幼便不在身边,所以常常觉得孤独,那时的我看她,就好像看另外一个自己一样。渐渐地,我们两个成了朋友。”
“她修行的天赋很好,但是天生厌恶战斗,从不肯努力修行,所以进境一直很慢,我便一直护着她,不让她受伤害。拜山大会时,我本以为她不会有兴趣参加,但她说想请通天老师出面,护她一族平安。我知道她的心事所在,所以我答应了,但我知道拜山大会看似平和,实则有些凶险,我一直担心,凭她的性格,恐怕不会安然无恙地通过拜山。”
“再次看到她的时候其实我有些惊讶,一向沉默的她竟然变得有些开朗,仿佛有阳光照进了她的心里一样,看到你的时候,我才知道,她的改变是因为你。我为她庆幸,也为她开心,因为你虽然法力低微,但是会尽力去护她周全,不让她受一丝伤害,这一生能有人如此对待,还有何求呢?在轩辕坟中这些年,我看她修行时,竟是前所未有的努力,她跟我说,有一天要与你归隐林泉,多一份能力,总是能多一份保障的。我看她笑得那么开心,对未来充满了向往。我以为随着她突破到金仙,她的幸福生活马上就要来了。我真的没想到,琵琶会死,而且是死在你的手上。”
姜子牙听得有些莫名其妙,关于妲己所说,他全然没有印象,但不知为何,心中隐隐泛出些许酸楚。但很快的,一股清凉的气流从他灵魂深处流动出来,将那股酸楚感消解了。
妲己看着姜子牙,身后慢慢地出现了一条又一条白色的狐尾:“我不管你有何苦衷,或者是出于什么样的考虑,但你既然利用琵琶对你的信任伤害了她,便是我涂山灵的敌人,你若不死,我有何面目去见琵琶?!姜子牙,身死道消之时,去对琵琶忏悔吧!”
姜子牙听妲己语气不对,抬起头来,却见九条尾巴高高撑起,隔绝天地,妲己以手为爪,向他轰了过来。姜子牙惊恐地喊道:“九尾狐!”他手忙脚乱地要念动符咒遁去,可是慌乱之下却无论如何也完不成法术。正在危机之时,一把宝剑从天而降,正撞在妲己手上,同时一个声音响起:“子牙,速走,此处我来挡着。“
姜子牙听到这个声音,顿时安稳了不少,忙从地上爬起来,从鹿台上跳了下去,借水遁逃走了。妲己阻拦不及,咬牙道:“云中子!你屡次对我出手,欺人太甚!“云中子笑道:“九尾一族果然法力超群,受我照妖宝剑一击竟能安然无恙。若是任由你这妖孽修行下去,怕是终有一天我要拿不下你,今日,我便彻底断了你这个祸根!”
姜子牙借水遁来到了宋家庄,慌忙对自己的妻子马氏道:“快收拾收拾,随我去西岐。”马氏疑惑道:“你已经做了官了,为何还要往他国去?”
姜子牙道:“娘子有所不知,我不知为何得罪了妲己娘娘,如今朝歌是决计呆不下去了,你快收拾细软,我们这就出发。”马氏不情愿道:“姜子牙,我和你本就是缘分夫妻,并无多少感情。我自幼便在朝歌生活,决不往他乡外国去。你若要走,那从今天开始,你行你的,我干我的,再无他说!”
姜子牙道:“娘子何出此言,所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夫妻岂有分离之理!”
马氏道:“无论如何,我绝不去离乡背井。子牙,你写一纸休书与我,从今以后你我各自投生,我决不去!”
姜子牙哀告道:“娘子随我去罢!我命中有此富贵,你我夫妻一场,此去西岐,保你一日身荣,无边富贵。”
马氏道:“不必了,我没有那个富贵命,况且如今年纪也不小了,受不起那个大福分。你自去做一品显官,我宁愿在此受些穷苦,你再娶一房有福的夫人罢。”
姜子牙急道:“你不要后悔!”
马氏道:“是我造化低,决不后悔!”
姜子牙点头叹道:“是了,你是看不起我!你觉得我在骗你!不过你既嫁与我为妻,怎么能够不随我去,我今日无论如何,必定要你同行!”
马氏大怒:“姜子牙!你莫要威胁我,你也不看看你的样子,都已经七十多岁了,还要做这种富贵的白日梦!你若要强行带我走,我们便一起去朝歌见天子,让他给我们评一评理!”
夫妻二人争吵不断,宋异人闻声来劝道:“贤弟,当时这一桩婚事是我作主的,弟妹既然不愿意同你去,你就写一纸休书给她,常言道:‘心去意难留。’勉强终非是好结果。贤弟人中龙凤,还怕没有良配吗?”
姜子牙道:“兄长有所不知,我是念马氏随我一场,不曾受一些福,我中注定享人间富贵,不忍心就此舍弃她,谁料她倒有离我之心。既然兄长吩咐了,我这就写休书。”马氏闻言冷笑,并不作声。
待姜子牙写完休书,马氏伸手抢过,转身就走,全无半毫顾恋之心。姜子牙见状叹道:“青竹蛇儿口,黄蜂尾上针,两般由自可,最毒妇人心!”马氏回嘴道:“当日那女子并未曾招惹你,你却当街把她打死,竟还说我心毒吗?”
姜子牙道:“那是妖精!”马氏头也不回:“便是妖精,也没有伤天害理,碍着你什么了,要下此毒手!你这人,面善心毒,最是可恶!”说着,收拾回家,改嫁去了。
宋异人拍了拍姜子牙的肩膀,问道:“贤弟究竟有何事,竟要逃离朝歌?”姜子牙将今日之事一五一十地向宋异人说了:“若不是云中子师兄出现,小弟今日便命绝于此了。”宋异人闻言思索道:“那玉石琵琶的修炼地点是轩辕坟吗?原来如此。”
姜子牙疑惑道:“兄长是知道什么了吗?”宋异人道:“没什么,听贤弟此言,妲己娘娘也是妖怪,她在朝中,恐对陛下不利。比干丞相为人正直,手下门客中有一些擅于除妖的能人异士,贤弟走之前,不如将今日之事跟比干丞相说一说,若是能除去这个妖精也是好的。”
姜子牙道:“那九尾有些道行,我担心云中子师兄拦她不住,还是快些走的好,今日之事,便由贤弟向比干丞相转达吧。”说着,从身边摸出一张符来:“烧那琵琶之时,我曾给比干丞相算过一命,他日后有失心之劫,兄长将此符给他,让他化水喝了,等劫难来时,可保他无恙。等他出城时,若是遇见卖无心菜的,便问一句‘菜无心可活,人无心可活否’,若是卖菜的答可活,他便能保下一命,兄长切记。”言罢,匆匆去了。
宋异人见姜子牙走远,随手一挥,偌大的宋家庄瞬间化为乌有,他用手抹了抹脸,现出南极仙翁的真身来。看了看手中的符,南极仙翁喃喃道:“打神鞭虽不在他手里,但这种观人命运的本事倒是留了下来。娲皇宫竟然趟进了封神的这趟混水,看来有必要上禀师尊,轩辕坟中有蹊跷,要探一探才是。”说着,化作清风,上昆仑山复命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