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不敢自诩为文人,我喜欢文化工人这个自称,很朴实,也很形象。我把自己的身份定位为“漂泊中的安居者”。这句话被白塔翻译为“流浪而不乞讨的人”,细想想,也对。
这一天,我们围绕着四边形的问题说了一堆废话,这只是废话海洋里的一滴水而已。
是陆庸开的头。他说:“我们几个人的出生地,用直线连起来,是个不规则的四边形。这就好比我们的人生……”
白塔的大嗓门十分干脆十分坚决地斩断了陆庸的话,他说:“你那是废话。在中国地图上随便去找四个城市连起来,都是不规则的四边形。”
“也可能是直线,”琳文雅而安静地说,“比如,西安洛阳郑州开封连起来,就接近一条直线。”
“但这又有什么奇怪的呢?”
“对,没什么奇怪,这不规则的四边形就像我们的人生……”,陆庸试图把刚才没说完的话继续下去,不料又被白塔打断了,白塔说:“还可能是三角形,其中三点在一条直线上,另外一点在直线外。”
“很像我们现在居住的情况,你们三个在楼上,我在楼下。”我说。
陆庸朝我们拱了拱手,说:“能不能让我说完哦?别一会儿又出来一句,还可能是两条平行线……想噎死我是不是?”
我们三个哈哈大笑。
陆庸接着说了下去:“我们的人生就像不规则的四边形,难以完美,纵然有缘千里来相会,但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是不是?我觉得我们就像一只足球,被命运的脚踢来踢去,而且绝不射门,绝不让你高兴,你愁苦,你穷困潦倒,都是自己瞎扑腾,命运不把你射入理想之门,你有啥招!”
“你可以勤奋可以上进呀,只要有信心,迟早可以改变一切的!”琳说。
“兄弟,你别把脱贫的希望寄托在彩票上了,老老实实写你的小说,不然,别说买房子,你恐怕连媳妇都……”白塔劝道。
“都怎么着?”陆庸问,显然带着怒气,眼睛盯着此刻红光满面的白塔。
白塔擦了擦汗,说:“都养活不起呗。”
“这还差不多,”陆庸说,“我还以为你要说,我连媳妇都娶不上呢!”
“哪能哪能呢!你看我这猪头猪脑的,不是也有嫦娥相伴嘛!”白塔说。
琳白了他一眼,欲言又止。我看见琳泛红的脸,想起徐志摩的诗“像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我在心里把它改为“像一朵玫瑰花,不胜火锅的温度”。
我把这句诗说了出来,白塔捧腹之余,连连称我为“诗剩”,剩下的剩。
为了缓解尴尬,我把话题扯回到不规则四边形。我说:“其实不规则四边形也有它独特的美,规则的看多了也会觉得缺少情趣。就像欣赏美女,当然也包括琳,我想白塔不会反对我这么比喻。”白塔点点头说:“随便比。”我接下去说:“李连杰的爱人利智,据说她的身材比例符合黄金分割规律,是最完美的形体。我想,如果所有女子都符合特定的标准,那么,这个世界或许变得过于机械化了,女人们像是工厂流水线上的产品,那还得了!”
“有道理有道理,”白塔说,“今晚上回去我得量量我老婆够不够那个比例。”他的眼睛已经发直,我想他也喝多了。
陆庸说:“如果大街上遍地都是黄金分割,我宁愿变成盲人。有韩红有孙燕姿,这才好嘛。”
琳说:“变成盲人,那你将看不见你的心上人了呀。”
陆庸说:“反正都是一样的,看不见也不会吃亏。那时天地和谐,男人们不会争风吃醋。”
孤独是一种复杂的心理状态,一部分是有秩序的,可以给灵魂以抚慰的,安安静静的;一部分是无秩序的,使人由混乱而绝望,生命本身向外溢出杂音。二者我都体验过,后者到前者的过程,有点像地狱到天堂,中间的过程是炼狱。经过炼狱,圣人和俗人就划清界限了,我自己的感觉告诉我,俗人更自在些,虽然痛苦。但圣人就不痛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