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难有如乌云，远望去但见墨黑一片，然而身临其下时不过是灰色而已。
————里希特
天气不错，我又一大早碰到了乔。
“看来，你一直喜欢吃这家店的早餐，也一直喜欢在海边的公路旁吃早餐。”
“对······哦吼，你今天又起这么早，你昨晚不是喝得烂醉如泥吗？”
“是的，我简直糟透了。”
“我以为你现在会睡得像个死猪一样。”
“昨晚我忘开空调了，天哪，早上仿佛是被人给打醒的。”
“噗······你这个······床单湿透了吧。”我都想象到乔醒来时的滑稽样了。
“还行，至少我还活着。”也许是提到了“活着”一词，乔的神情又变得阴郁起来。
“我都已经不怎么后怕那段经历了，乔，我以为你早就走出来了。”
“我极力地尝试走出那段经历，卡尔森。”乔笑得很难看，“我曾时刻提醒我自己忘记‘爱斯雷特’这个词，但当我脑子里不断回响着‘忘记‘爱斯雷特’’这句话的时候，呵，‘爱斯雷特’这个词就会被重复一遍，卡尔森，这是一个逻辑上就行不通的办法，就像一个怪圈，你永远走不出去，而且每走一圈，都会徒增疲惫，好像迟早有一天，走的人会累趴下······是的，也许你已经看出来了，我是在强装乐观······真见鬼。”
“我虽然并不是很理解你刚才的话，乔，既然走不出来，就接受事实吧。”
“我从未放弃······”
“放弃有时候比坚持更重要，我凭我的直觉想出的话，而且，我没听说过有人会坚持逃避现实这种事。”
“就像一场冒险？一场难以忘怀的冒险。”
“可以这么想象，你知道我是怎么不后怕这件事的吗？”
“我现在感觉好多了，我应该勇敢地接受现实。嗯？说说看。”
“我是为这场灾难神秘的起因所吸引了，我越是关注它，就越好奇是什么造成了灾难的发生，最后，我反而不害怕它了。”
“我不应该逃避，这世上不存在忘情水，卡尔森，很高兴你今早在这儿吃早餐。”乔的消沉好像散去了不少，至少，他脸上的表情是这样的。
早晨的朝阳，早已洒满了整片大海。
“你今天应该还在休假当中，打算呆在家里什么都不做？”
“不，我决定去看看我老妈。”
“你昨晚就该这么做，那可比一个人喝个烂醉强多了。”
“再见，卡尔森，我吃完了。”
“看得出来，我也该上班了。”
我走进医院，迎面而来的是两个已经办好出院手续的病人，他们走起路来虽没有生病前那么矫健，但步履从容，脸上洋溢着高兴激动的神情，偶尔也下意识地皱皱眉，也许是即将到来的工作中还有烦心事要处理，但不论如何，他们掩盖不了那份喜悦。
“早上好，医生。”一个人微笑着朝我打招呼。
“早上好······医生。”走在后面的人愣了一下，也打了个照面。
“早上好，各位。”
病人走出医院和医生走出医院，似乎有着很大的不同。
“卡尔森，紧急情况，我们需要有人出马，现在没有什么重要工作的人只有你了。”是院长的来电。
“哦？急诊，我乐意效劳。”我很少有出急诊的情况。
“具体情况是这样的，哈文社区的梅森老太太刚刚突然晕倒了，她曾经患过严重的脑炎。”
哈文社区离医院不远，但毫无疑问，这依然需要派出救护车。
“好了，不多说了，他们等着你呐。”
救护车，它的警笛声总能让人不自觉地紧张起来。
我们很快就来到了哈文社区，这里很安静，我甚至没有看到晨练的人。
我们打开车门，看到一个人径直朝我们冲过来。
“嘿，我们找梅森太太······”
“见鬼，他的脸怎么了？”我望着他脖子上的血迹惊叫道。
“吼······”毫无征兆，他猛地一口咬到护士的肩膀上。
“他疯了！你瞧他的脸，被刀削去了一块皮，天哪，嘿！放开她。”同行的驾驶员冲了过去，想要阻止他。
“啊！！放开我，你怎么了？啊！！”
完全没有松口的意思，护士已经站不稳脚跟，被扑倒在地，疼痛，使她的表情痛苦地扭曲着，红色在白色上蔓延开来。
冲上去的人抱住他，想要把他们两个扯开，但那个疯子就像水蛭一样不肯松口，护士的惨叫声仿佛惊动了什么，但周围却是死一般的寂静，让我有很不好的预感。
那个驾驶员使劲儿拉扯着那个疯子。
“嘶嘶······”
“啊！！见鬼！真见鬼！”
他们分开了，我是指护士肩膀上的那块肉······
惨绝人寰的呼喊声，鲜血从被撕裂的肩膀里喷涌而出，驾驶员已经被吓得不省人事。
“咚咚，咚咚咚······”是脚步声，但直觉告诉我，那不是······正常人，他们一言不发，直径朝我们的方向涌来。
“上车，先生，你们先上车。”另两个护士呆呆地站在原地，眼泪止不住的地往外流。
“先上车！”急促的呼吸声使我越发恐惧，我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生拉硬拽着把这两个护士推上了车。
“先生。”
他目光呆滞地望着正在撕扯护士那块肉的人，望着，那张被扯掉嘴皮的脸，两排暴露在外的牙齿正贪婪地咀嚼着那块血淋淋的生肉，他呆呆地望着，浑身是血的护士，望着，那两条抽搐的腿。对我的呼喊，他充耳不闻。
他们，已经涌了过来。
“啊！！”生的机会，转瞬即逝。
“呜呜呜，刚刚发生了什么？呜呜······”在车上，有人失声痛哭。
“不，不会的。”我很难握紧方向盘，因为我的手止不住的颤抖。
突然，前方闪出一群人来，我的心理毫无准备，浑身一颤，脚下意识地踩住了刹车，但双手好像触电了一般，方向盘随即失去了控制。
“嘭！嘭隆······”，汽车就像失衡的马匹，侧翻倒在了公路中央，不知是什么东西狠狠地闷击了我的脑袋，眼前一片昏黑，意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