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被夏日的朝阳推醒的,今天的阳光颇具侵略性,清晨就充满了整个房间,夏天的雨很有个性,来之前让你心旷神怡,走之后让你燥热难耐。我希望今天没有新增的病人,毕竟我很珍惜压力不大的日子,戴尔这个病人已经令我神经紧绷了很长一段时间。今天的太阳格外耀眼,就算是背对着它也能体会到背脊发热的烦躁。
“卡尔森,昨天我睡得不错,但早上实在是太燥热了,所以我现在就起来了。”我一出门就碰到了乔。
“是啊······”话未落音,我的手机猛地传来了铃声。
“卡尔森医生,有紧急情况,现在有一位急性脑溢血的病人需要立刻进行手术,马上就要对其进行麻醉了,请赶快赶到医院里来。”
“见鬼,我得马上去医院了。”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止了,我现在满脑子都是那个我素未谋面的脑出血病人,一路上我并没有听到汽车的喧嚣、行人的吵闹,我觉得我被我的心脏跳动声吸引了,“咚、咚、咚”,这或许是外科医生的通病,在动手术的时候,病人的心跳声是那么的吸引人。
“咚、咚、咚”,不觉间已经来到了医院。
“咚、咚、咚、咚”,被麻醉后的病人心跳非常平稳,“呼······呼·····”,循着病人稳定的心跳声,我的心情也逐渐随之冷静了下来,就跟平时一样,我喜欢通过认真听病人的心跳声来平复无法避免的紧张感,说来也怪,这对于我而言有着奇好的效果。
从手术室出来,我的心情平复了许多,手术很成功。洗手的时候,一位身材高大的大夫走了过来。
“卡尔森医生,我是感染科的詹姆斯,病人现在的情况如何。”
“他是你的病人?是脑膜炎吗?”
“不,说来你可能不信,是狂犬病。我不知道为什么病人会突发这种情况,普通的狂犬病不会出现这么严重的急性脑出血,并且在这之前没有任何的征兆。”
“病人在突发情况之前的身体状况如何,有心脑血管疾病病史吗?”
“有,病人的年纪有点大,已经56岁了。”
“只能是并发症了,尽管这种情况很罕见,但只有这种可能。”
“罕见?我可是从来没有听说过······”
的确,我以前从来没有接手过感染科医生的病人,更没有接手过狂犬病人。
办公室,尽管没有病人的呻吟声、医生和护士匆忙的脚步声和急促的交谈声,室外的无止尽的蝉鸣依然让我焦躁不安。
“你知道吗?得狂犬病的居然会出现脑出血的症状。”
“什么,你们那儿的宠物狗也有这样的?”
“不是,是我昨天提到的那个倒霉蛋,天哪,等等,你知道了?”
“我刚刚完成了这个病人的手术。”
“喝啊,那倒是巧了去了。你昨天不是说狂犬病跟你扯不上关系吗······”
“嗯······其实,要是你知道这个家伙有心脑血管病史,而且已经56岁了,嗯·····应该就说得通了。”
“······”
“说实话,我现在很好奇那只狗怎么样了。”
“昨天打了疫苗,不过今天早上就死了。”
“······”
蝉鸣不止。
走出医院的大门,我恨不得马上钻到车子里去。“你好,烤箱,现在咱们回家。”直到汽车内的温度渐渐下滑,我才慢慢从神经紧绷的工作状态中走出来。
“嘿,卡尔森,今天晚上想去哪一家夜店?”
“你要是今天晚上又失眠了,我一定会笑你到死。”
尽管医院靠近郊区,开车依然要花费15到20分钟左右的时间,公路两旁的树木不肯脱下它们深绿色的盛装,也许是喜欢炎热和雨水吧,这是值得它们彻夜狂欢的事物,树林间断处,能看到红色的沙滩,零零散散的走着几个人。
“啊,红色的夕阳,红色的海水,红色的沙滩。欸······”
安静,这该死的安静。
“嘿,乔,就去上次的酒吧吧。”
转过方向盘,还是红色的夕阳,红色的海水,红色的沙滩。
红胡子老爹酒吧。
“怎么?果然人还是不能和人际交往脱节吧,卡尔森。”
“刚从医院出来,就得在家里一个人呆着,在这么下去,我就得成囚犯了。”
“叮叮当当······”,酒瓶与酒杯的碰撞声此起彼伏。
“想喝什么?”乔使了个眼神,酒保就很有礼貌地靠了过来。
“伏特加?”我笑道。
“乌拉!同志,就来两杯伏特加吧。加冰,别忘了。”
“叮叮当当·····”,这次的声音显得很亲切。
“想去射击场吗?不知道我的枪法还准不准。”乔活像个俄罗斯士兵。
“We can't keep on running we're through(我们不能逃避,我们必须去经历)”点唱机里传来了歌声,怎么说呢?算是我的风格吧。
“乔,这点唱机里还有这么棒的电音,嘿。”
“只是有着点唱机的外形罢了。这个电音的确不错,不过我以前从没听过这首歌。”
“Shadow always creeping up from behind behind(阴影总是紧随其后)”
“我感觉很震撼,很空旷,就像置身草原一般。”
“哈!我只是觉得听起来还不错。”
“when will you ever come home(你何时才会回家)”
“讲的是一个悲伤的故事······”我惬意地抿着酒。
“噗,得了······”
“when will you ever come home”
“这里还真不错,卡尔森。”
如果你问我为什么会选择红胡子酒吧,只要你到这儿亲身体会一下,就会明白老式的木制建筑会给你的身心带来多么悠闲自得的感受,这里安静怡人,除了优美的古典乐曲让你仿佛置身十九世纪,体会到那个时代古朴典雅的室内风情,呯呯嗙嗙的玻璃碰撞声在这里也显得格外有情调。当然为了照顾一些年轻顾客,也是可以听到电音这类音乐的。如果只是纯粹想和老友聊聊天、叙叙旧,这里一定是首选。
“天哪,球进了,太棒了!”
宁静终究被打破,那台电视机尺寸不大,但所传出的球场观众们的欢呼声,和电视机前情绪激动的球迷们的呐喊声,却着实不小。
“这个射门完全可以预判到的啊,开玩笑的吧。”
欢呼声,叹息声此起彼伏,打破这里的宁静是如此的简单,一个电视,一场球赛罢了。
气氛瞬间活跃了起来,进球方的球迷们开始抱在一起欢歌,而另一方,则抱怨了几句就继续盯着电视屏幕去了。
“哈哈,瞧,一个进球就把他们高兴坏了。”乔对此满不在乎。
“哈哈哈哈”
“对他们而言,挤在一起围着一台小电视看球,好像比各自拿着手机看有趣多了。卡尔森,去射击场,就这么定了。”
出了门,走几步路,就到了射击场,这地方的名字很长,还是西班牙语。
“比起奥运会的比赛道具,真枪实弹来的更得劲。”,“咔”,乔上了上空膛,“手感不错。”
耳边时不时传来枪声,我并不是很喜欢这里,但说实话,我也找不到有什么更好的地方能供两个大老爷们儿娱乐了。四周都是锈迹斑斑的薄铁板,子弹打在上面,发出刺耳的金属震荡声,灯光有些阴暗,地板好想刚刚清洗过,但依然没有什么光泽,反倒是显出了骨子里的暗淡。不过乔好像很喜欢这种地方。
“你还会上膛啊,看来我不用教你怎么扣动扳机了,卡尔森。”
“······”
“看看这一枪怎么样。”
这一枪很不错,几乎命中了靶心。
“不错啊,怎么,又在想那姑娘的事?”
因为面对这么好的一枪,乔只是直勾勾地盯着靶子,神情有些冷漠。
“不,我只是有些疑惑,收养一个小女孩应该不是件坏事吧,卡尔森。”
“那可是好事啊,我善良的朋友。也许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看法。”
“当!······”一记刺耳的打铁声让我一哆嗦。
“我真的很在意那个姑娘,你懂的。我们年纪都不小了,你快30了吧?”乔平淡的问。
“31了。不过我不着急,你觉得我眼光高吗?是因为我眼光高吗?妈的,反正还没遇到。”
“哈哈哈,老子觉得你眼光是挺高的。”
“你是怎么收养那个小女孩的?她原本就叫卡娅吗?”
“我没有跟别人起名字的爱好,这名字也不赖。”
“我第一次在你的动态上看到她时真吓了一跳,我还以为你们已经有这么大的孩子了。你怎么遇到她的?”
“她是个听话的孩子,我不知道为什么她会想要逃出来,我不记得是在那条街上看到了那个小家伙,那时我是心血来潮在城市里四处乱逛,这个孩子孤零零地坐在一个小巷子口,我看到她时,正饿得打着瞌睡。”
“哪个孩子会喜欢孤儿院呢?她现在怎么样了。”
“我放心她一个人在家,她现在好多了,还常常帮我做一些小事。”,“嘭”,这一枪稍微偏了一点,不过还算好枪,“卡尔森,怎么,靶子上面有什么宝贝吗?”
我也开了一枪,只是墙皮的震荡声让我头皮发麻。
“也许你睡不着觉是因为她们的事。”
“······”
“嘭!······”又有一颗子弹打到了铁墙上,铃声响了,我收到了一则消息:
“卡尔森,我是感染科的詹姆斯,有时间我们聊一聊那个新增病例吗?”
“我对那种事情并不好奇,我已经做好了我的工作,抱歉,博士。”
我当时不知道到了明天,护士的监护记录会让我感到莫名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