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家的菜园子小飞和小帆一起来过几次,但基本上不怎么进去,他就是个冷淡的性子,对这些生活上的事情都不怎么热衷,都是小帆陪着麦姥爷或者稻子在里边边聊天边摘菜,他大部分时间就是坐在菜园的篱笆外,刁着个树叶吹吹而已。
今天陪稻子来,看她换上了条长裤,头上还戴着个头巾,拿个大竹筐的样子,突然想陪在她身边,于是主动拿过菜篮。
稻子看他也要进去摘菜的样子,觉得很新鲜,立刻给她找了个头巾带上,要知道这位二少爷可是一直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
可不戴头巾还好,戴上之后,惹得稻子哈哈哈大笑,小帆哥哥戴上头巾充其量就是个古代书生的感觉,小飞这棱角分明的面孔,戴上头巾看着倒像个关公一样。
小飞被稻子笑得脸红脖子粗,后悔死了,好在稻子很快意识到他的尴尬,收起笑声,赞许的说:“我不是笑话你,而是觉得你这个样子特别英俊,嗯……有点象《少年张三丰》里的易继风”。
稻子的话让小飞听了有些纳闷,他没怎么看电视,但小说倒是有印象,她说她像易继风,那么老吗?
“嘉言说她喜欢张伟健,可我不喜欢他,虽然他是主角,但我觉得还是严屹宽演的少庄主好,阿……,真是英气逼人”。
稻子全然没有看小飞,自顾自的沉浸在对严屹宽的赞美中,尤其说到“英气逼人”四个字的时候,还闭上眼,耸耸肩,笑嘻嘻的花痴了一番。
稻子虽然是在称赞严屹宽,但小飞听了也很享受,不过还是有点不自在,于是很快戳了戳她的脸,提醒道:“别犯花痴了,赶快摘菜了”,大步流星的就往菜园最里边走去。
小飞手长脚长,摘起菜来当然很是得心应手,可稻子看篮子里大小不一的黄瓜、豆角,却很是无奈。
原来小飞根本就不管大小,可着一个架子就开始清理,除了太小的,有一些明明还可以再长大一截的也被拽下来了了。
“行了行了,我说大哥,咱们不能这么摘啊,得挑一挑啊,那些小不点还能长呢,你都给摘了,多可惜啊”,稻子实在看不下去了,不得不及时阻止。
小飞看了看蓝子,才突然意识到自己有点残骸生命了,就让稻子告诉她应该先摘哪些,于是稻子就开始指挥起来,一会儿指着这儿,一会儿指着那儿,架势十足像个发号施令的大小姐,而小飞也老老实实的让怎么摘就怎么摘,难得的配合。
看着亲手采摘的黄瓜、西红柿、小辣椒、豆角……,小飞突然觉得特别有成就感,脑子里不自然的溜达出一句:“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难怪古人都向往田园生活,菜园真是特别有生活气,胸口没来由的涨满了幸福。
两个人完成了任务,坐在菜园的空地上小憩。稻子被太阳晒得小脸红扑扑的,对着蔬菜眉开眼笑,小飞突然问道:“我妈妈昨天那样对你,害你哭得那么伤心,今天怎么却好像一点都不生气了呢?”
一听小飞的问题,稻子愣了愣,眨眨眼,想了想,从地上站起来,大摇大摆的围着小飞,边走边笑呵呵的说:“我大方呗,我懂事儿呗,我是无敌美少女啊,我是仙女下凡啊,我是希瑞啊,哈哈哈”,一副不着调的样子又开始了,小飞看着连连摆手。
“行了行了,我不问了,你也不用跟我装了,越装越说明有问题”。
被小飞毫不留情的揭穿,稻子却觉得松了口气。
“伤心是真的,难过也是真的,可是我不想装做很高兴的样子,又能怎么办呢?让姥姥姥爷担心,让辛妈妈不自在,让你们都替我委屈,又能怎么样呢?现在这样多好,大家都高高兴兴”。淡淡的语气,看似轻松的一段话,小飞听着心里却愈发的揪得紧紧的。
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稻子的话,显然稻子也不需要他回答什么,两人之间忽然静悄悄的。
过了好久,小飞才开口道:“不管怎么样,在我这,你都不需要装,高兴也好,伤心也好,都告诉我,好吗?
小飞的话让稻子很惊讶,瞪着小眼睛,直直的样子,让小飞想起了家里的圆圆,每次讨好人的时候,都好像这副表情,也不多看她一眼,又继续说:“我发誓,我会替你保密的,你可以继续装给别人看,只是别装给我。”
稻子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此时此刻的心情,她一直以为自己已经不伤心了,也不再委屈了,她努力让自己忘记那些悲伤,就像姥姥说的,记得别人的好,不难为自己。可是心里却始终像堵着一块大石头一样。
她越是努力让自己表现得轻松不在意,越是会觉得内心仿佛没有一点生机的荒漠,不知道哪里会有光亮,哪里才是希望。
现在小飞轻飘飘的一句话,对他来说却仿佛一道光,忽然照进了他黑暗的内心深处,让那早已干涸的荒漠有了一点点雨露。
她一眼不眨的看着小飞,看着他无比认真的样子,精神一下子就松懈下来,随后便毫无顾忌的放声大哭起来。
小菜园的哭声持续了好一阵,小飞也没有再说什么安慰稻子的话,他只是轻轻的把她揽在怀里,任她鼻涕眼泪的擦了一身,心里却难得的舒畅。
他庆幸是自己最先看到了稻子的这些伪装,他更庆幸稻子会愿意相信他,这是属于他们俩的秘密,从此以后,他不想再让这个小姑娘受一点点委屈。
拥有了共同秘密的两个人,也因为这个秘密耽误了一些时间,哭过之后,看着小飞满身鼻涕眼泪,稻子流露出少有的羞怯,这个样子让小飞忍不住想逗逗她。
“怎么办,你是不是得赔我衣服啊,稻子大人”。
稻子想了想就让小飞换上爷爷的汗衫,可这个提议小飞一口就回绝了。
他和稻子是来摘菜取东西的,无缘无故换件衣服,回去之后大家得怎么想呢?不由得脸红了一阵,自己也觉得想的有些荒唐。
稻子却不明所以,有些生气的嫌他事多,这时小飞看了看稻子身上的小围裙,一推稻子转身,随手就上去解,稻子不知道什么意思,挣脱着猛一回头,一下撞到小飞的下巴,“嘎嘣”一声,原来是小飞的上下牙撞到一起,随后就见他捂着嘴叫唤起来。
“你怎么总是这么猛撞,一点小姑娘的样子都没有”,虽然是抱怨,但语气却异常宠溺,连自己都不曾察觉。
“对不起啊,小飞哥哥,你没事吧”稻子心虚的上前看了看小飞的下巴,赶紧道歉。
“算了算了,不跟你一般见识,围裙给我戴上挡一挡”,稻子因为心虚,对小飞现在是言听计从。
给小飞戴上围裙,稻子忍不住要笑,围裙有点短,小飞哥哥戴上就像个小兜兜,可是她不敢笑,憋得脸都红了,小飞看了大方的让她随便笑,心想自己今天才可笑呢,被这小姑娘搞得居然七荤八素的。
谁不知道辛飞冷漠无情,对谁都不在意,连父母都不放在眼里,今天居然为了这个小姑娘,还说什么保密,还发誓了。
想想自己的所作所为,怎么有点灵魂出窍了呢,可身边这个小姑娘单纯笑着的样子,让他觉得做什么都值了。
等两人回到麦园的时候,姥姥已经把腊肉、烧酒都准备好了,又给稻子和小飞准备了蜂蜜水。
两人早就口渴的不行了,一看蜂蜜水,咕咚咕咚的就喝起来,喝完稻子居然没出息的打了个嗝,惹得小飞一阵笑话。姥姥看着两个孩子,心里稍有些安慰。
稻子一大早和姥爷去辛爷爷家之后,她也抹了好久的眼泪。孩子受了委屈,当老人的怎么会不心疼,但没办法,他们不能陪她一辈子,以后的路还长着呢。
自己这身体现在也是勉强熬着,医生也说了,多则一年,少则半年,这些他们都没有和稻子提过,但早早晚晚都得面对。
老伴的身体现在看似还可以,但毕竟也快70岁的人了,谁知道哪一天就不行了呢,早晚孙女都得一个人面对所有的困难,一想到孤苦伶仃的稻子,姥姥的心就揪的难受。
好在小飞陪着稻子,两人高兴的去摘菜,还说晚上小帆爸爸要回来,姥姥这才稍微好过一点。
现在辛爷爷一家对他们还比较照顾,小帆小飞都很喜欢稻子,倒不提什么孙不孙女婿的,哪怕只是有这么两个哥哥,以后孙女也不至于孤苦伶仃。
这样想着,姥姥也强打起精神,张喽着快点走,两家子好好聚聚。
走在回辛爷爷家的路上,原本是稻子推着姥姥在前边走,小飞拿着东西在后边跟着。
但小镇的路有些地方还是土路,轮椅推起来有些费力,小飞看稻子满头大汗,就替换了稻子,还把东西都放在了轮椅下边的篮子里,这样一来稻子倒是轻松了,小飞大汗淋漓不说,戴着围裙吃力推轮椅的样子,别提多滑稽了。
当辛爸爸出来迎接的时候,一看到这个小儿子,哈哈大笑,而旁边的辛妈妈皱了皱眉头,心想怎么儿子一和稻子在一起,都变得这么可笑了。
但姥姥还等着呢,辛妈妈立刻迎上前,接麦姥姥进去休息了,哪还顾不上看小儿子搞笑的装扮。小帆看到稻子回来,一脸轻松的样子就放下心来,而转头看看弟弟,也是忍不住笑。
自己轮成了笑柄,而始作俑者居然还若无其事的和小帆哥哥说笑,小飞狠狠地瞪了稻子一眼,怒气冲冲的就回房间了。
稻子被瞪了却也不当回事,还冲他做了个鬼脸,小帆看了,有些好奇,又不由得心里一紧,不知道摘个菜怎么好像还摘出什么故事了。
但现在显然不是研究这个的时候,今天爸爸说还有个大事呢,他乐见其成的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