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顶之上,大风刮过。他带着铲子,一步一步,略显蹒跚。风吹起他白色的衣袂,刮过他脸上的棱角。他背后是太白宗有些朦胧的灰白而弥久的建筑,往远望去,是秦川绵延的轮廓。
是广阔的天地。
但他只在意眼前的雪。雪顶常年积雪,温度极低,却是窖藏佳酿的不二选择。
他在雪顶埋下好酒。有这个人喜欢的烈酒,有那个人喜欢的甜酒,还有更趋于醇香的,也有普通的果子酒。
他记得他曾经喜欢最烈的酒,那种辣喉的痛快,还有少年的恣意。
今日,他要取一坛酒,因为有值得庆祝的事情。
还是选择不容易醉的果酒吧,去年埋下一坛仙娥送的果酿,想来味道还是不错的。
喝酒的人也变了。
他拿着铲子一点一点刨开厚厚的积雪。酒是液体,埋得太浅,雪顶的低温只会让酒水冻结,所以,这里的每一坛酒都在极深的雪花之下。厚实的雪有时候也会比风中的雪更温暖。
他爱酒,自然深谙其中道理,更是有自己的办法。
这坛果子酿虽然来历让他不开心,毕竟他不喜欢那些花痴的仙娥,但是味道实在是好。为此他把自己炼的一些丹药塞给那仙娥,才算觉得自己没有亏欠。
他不知道那仙娥的欢喜,也不想知道,正如同他不理解仙娥,仙娥也不理解向来爱烈酒的他,为何看到口感清新的果子酿会如此执着。
明明那酒对他来说,味道太淡了。
为什么呢?
大概是,记忆里有个小小的身影,常常好奇他喝的那些烈酒是什么味道。他不知道如何拒绝这个可爱的小人儿,也不知道太烈的酒对她好不好。他找遍整个太白都找不到一坛不烈的酒。
是的,他那是喜欢那种热烈的酒,在太白的风雪里,一壶暖酒别有滋味。
所以当他看到这坛果子酿,第一时间想到了那个小小的她。
她一定会喜欢的。
如果她还在的话,这坛果子酿,她一定会喜欢。
但是,她不在了。
他手上的动作忽然停了下来。对啊,她不在了,那这坛果子酿她还会喜欢吗?
他迟疑着看着白色的雪花和手里的铲子。风雪似乎更大了,扰乱了他的发丝,似要扯下他的冠。
果子酿变得更好喝,喝酒的人也变了。也许她已经不爱喝酒,也许她也爱上了更烈的酒。
但是他只记得果子酿的位置,其他的酒,已经全然忘记。
如果把果子酿也忘记就好了。可是那个小小的她怎么也无法从记忆里抹去。
人啊,总是忘不掉自己失去的。可是奇怪的是,他已然为仙家之列,怎么还和普通凡人一般,犹犹豫豫,和过去纠缠不休。
放不下那就放不下吧。
他看到那坛酒的轮廓了。他放下铲子,伸手去扒拉。他小心翼翼地拂去上面的雪,小心翼翼地将它从雪堆里抱出来。
错过的事物让未来的时间来弥补,这是他决定的。
可是正当他要离开的时候,雪层之下有什么在颤动。他神色一滞,慢慢转身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