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兄,可曾听过一个故事?”虽然是讲故事,羊霁却是铿锵有力,掷地有声,“从前有个独揽大权,淫乱后宫的太后。当朝皇帝不仅对她不给他任何权利感到极为不满,更是看不起她各种养男宠的行为,有一天,杀了一个最受宠的面首。太后怎么可能忍?不久便赐毒酒鸩杀了皇帝,皇帝的儿子继位。这个孩子不仅对祖母杀死自己亲生父亲,掌控所有权利,养男宠的行为熟视无睹,甚至在祖母听信谣言,无端对自己发火之后,还是对祖母无比孝顺。终于,这个作恶又有能力的女人死了,孩子掌握了实权。当即将自己最爱,却被祖母驱逐的女人接回来,废掉了祖母立的皇后。他还告慰了自己的亲生父母,不过,由于他‘尽心尽力’的操办祖母的后事,后人也无可指摘。”
黑玉般深邃的眼眸,让人难以读出他的阅历如何,眼眸中泛着若有若无的光芒,如星子一样闪烁发亮,却仿佛转瞬即逝,一旦不自觉被这魔力吸引住,便会产生想要长久的占有欲。白皙的脸颊染着阵阵浅浅的红晕,倒不是桃花亲近人意的明艳,反倒像隐藏了罂粟的妖艳气息。狭长紧密的睫毛为眼睛蒙上了一层不透光的帷幕,增添了几分冬雪的冷漠疏离。如真似幻的迷离,仿佛他就在你面前,但好像又不在。
“你是说,眼前的恭顺可能是以退为进?”易昕努力挣脱这引诱般的不经意,分析了羊霁的故事后得出结论。
“你说的很对。这些要害你父亲的人,是家族联合所为。但家族之中,人和人的关系无比复杂,不可能所有人都很想去完成这个目标。可能只是为了利益,或者是在掌握实权的人手下暂时隐忍,按他们的要求出牌。如果你能给他们想要的,我相信,这个所谓的坚不可摧,马上就会土崩瓦解。”
易昕粲然一笑,与其说他对羊霁少年老成惊艳不已,倒不如说,易昕觉得羊霁在他面前,已不那么陌生,他开始了解部分的羊霁,这让他感受到了成功的快感。能部分了解这样的人,证明他的交际和领悟力有所提升。
“羊兄,说的很对。只是,现在,我们还等不等令尊呢?”
“父亲已经答应了我,只是你要把你的想法告诉他,他好执行方案。毕竟,任何成功,都避免不了流血牺牲。假如我父亲选择了一个你很重要的人作为牺牲品,我们的行为,就无异于给自己招来仇恨。”
羊霁的回答,让易昕诧异不已。原来,他的考虑如此周全。
突然羊霁向门口望去,喊了一声“父亲”,易昕知道羊太师回来了,赶紧整理了下衣装,朝门口走去。
“父亲,给您增添麻烦了。”羊霁满脸歉意,好像一个听话懂事的乖孩子,完全不带之前初见时的乖戾。
“这位小兄弟,你就是霁儿所说的京城第一才子,风流倜傥,貌若清水的易昕吧?”羊太师并不回答羊霁,反而转向易昕,一通赞扬。
羊太师目光如炬,易昕刚一对上,全身所含的邪念就都开始被这强大的正气灼伤。鬓间夹杂着数根华发,是岁月无情留下的痕迹。明烈的声音,矫健的步伐,无不是他倔强的硬朗的标志。久居高位的人有如此炽热的身体,令人唏嘘。
或许,羊霁的母亲,生的很清妖吧。
“太师大人谬赞,小生粗鄙浅陋,不堪大人的评语。只是易昕有一事不解,我们两家曾经有过深长的沟壑,您为何还要选择伸手相助呢?”
易昕虽然内心觉得直言不讳在这个世道很愚蠢,但事关父亲生死,如果羊太师给不了他满意的回答,他肯定不会轻易相信一个和易家有过节的人。
“你不要觉得欠我多大一个人情,我对每个我看好的后生都是这样的。当我有恩于他们的时候,他们今后便会成为我的棋子,全心全意的帮我。”
羊太师的脸上浮上一抹狡黠,这和之前易昕所见的刚正截然不同。易昕分不清哪个是他,就像他辨别不出羊霁一样。
此时此刻,除了结党,还有别的选择吗?易昕从不幻想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世上绝大部分援助都有目的。在来之前他就已经想到后果。只是真正要改变当初遗世独立,衡而不流的本意,他多少有些苦涩。
“我当然愿意,效忠太师大人。”
易昕努力压制住内心的悲痛,表情却是欣欣然,没有半分抗拒的神情。仿佛一个惯偷,被眼前明晃晃,堆积成山的金币吸引的目不转睛,早已忘记了道德。
“你能这么识时务,我很高兴。”
......
上帝视角。
羊霁隐藏在易昕的身后,刻意收敛了自己身上兴奋的气息,好让易昕放松对他的警惕,甚至,忽略他的存在,以便于他的行动。无论是心理上,还是身体上的战斗,他都不愿意没有完胜对方。他兴奋,是因为他嗅到了血的味道。这是一种嗜血吗?
不,他只是这华丽的行为艺术的旁观者,他的手上,没有血。
“真正的牺牲品,是你。”
他的神情从捕获猎物的兴奋,转变为惋惜,甚至,是痛惜?!
羊霁胸口一阵疼痛,这令他措手不及。
“为什么,为什么我会有这种感觉?”
他翻身到床头随手扒来一个纹着淡雅幽兰的小木盒,木盒上隐约透露着淡淡的异光,像是天然存在一种灵力,弥散着难以名状的异香。
他的疼痛容不得他思考这些,他只是双手向着盒子的各处边缘拼命掰,盒盖打开,药散落了一地。
羊霁弯下腰,不,还不够,他半跪着,狼狈地抓起一把药丸,往嘴里灌,然后吞咽下去。
半晌,他喘着气,坐在墙边,鬓发散乱,衣冠不整,眼睛直直的望向窗外深黑色的蓝。深蓝色上绞合着无数条青白色的毒蛇,蛇的外貌已经模糊,仿佛已经融合在了一起,朋比为奸。月隐星沉,寒风暴起。
“你也在抗拒我?”
“你以为,我会屈服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