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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楔子

古时的大家闺秀,泰半的人生都困守在小小的一方天地里。深深庭院便是她全部的世界,高墙外的精彩,她们本不应期盼。然而,真的甘心于数着墙角花落花开,望着天边雁过雁来度过一生吗?墙外的山水风景如画繁华烟火人间呢?她偶然得见便难以忘怀的少年呢?那曾翻墙来私会山盟海誓道尽却不再出现的情郎呢?

于是,白日里,都是优娴贞静好女儿,再多的情肠,不过“困倚危楼,过尽飞鸿字字愁”。而长夜里,却梦想游历嬉闹,看心仪少年熟睡的容颜,追寻不变的誓言。而欲念不断累积,便有了实质,蔓延出高墙外,延伸,延伸……

于是,不知从何时起,世界上出现了一种奇怪的生物。白天,它们是正常的女性。但夜晚来临后,它们的脖颈会无限的伸长,乃至于头颅彻底离开身体,在空中自由飞翔,去到任何白天无法涉足的地方,随心所欲完成心中所想;待到天亮前,头颅又会自动返回身体上,其他人根本发现不到异常。

后来,这群体有了自己的名字——飞头蛮。

再后来,尘世中飞头蛮的传说越来越多,但,也越来越恐怖。

不妨挑几个来为读者解解闷。

第一个故事

宋朝时,有个书生李公子四处游学,经过天应县时偶遇旧时同窗黄老板。彼此寒暄后,黄老板邀请李公子到家里小住一段时日,以请教学问。欣然同意后,两人一同来到黄府。此时黄老板已弃文从商,积累了好大的家业,新修建的府邸富丽堂皇。

李公子白日里与黄老板谈经论道,顺便也把诺大的花园逛了个遍;夜晚清静,独自在书斋挑灯夜读,二更方睡,日子倒也过得悠闲自在。

忽一个夜里,他念的诗中有一个错字,书斋中竟冒出个美貌少女,在屏风后探出头来,巧笑倩兮道:“公子学问之高,小女子不敢僭越。但听公子所读,似有一疏漏”。于是他心生惊诧,又考校了几个其他题目,发现那少女对答如流,方心中叹服。

此后几日,这少女午夜时便来到书斋,二人畅谈一二个时辰,彼此学识相当相谈甚欢,李公子竟深觉此少女便是此生知己。虽不知少女身份,但单是她清水芙蓉的一张脸已使他魂萦梦绕。奈何少女端庄持重的很,总是隐身在屏风后,出入也轻得仿若没有声音,看这教养行事想必是黄家的大家闺秀无疑了。于是他也不敢唐突佳人,不敢邀她入室落座喝杯茶,只能隔着屏风遥遥相望。

又一日,黄老爷询问李公子婚否,自己有桩良缘正堪匹配。李公子据实以答,家乡双亲已订下私塾王先生家女儿为妻,不然定不负黄兄美意。

自那日起,那少女没有再出现。等了十几日,不见她的踪迹,只觉意兴阑珊,李公子便有了告辞还家的打算。岂料家中小厮上门来寻找并附上李老爷和夫人的书信,信中说:王家小姐几日前不知何故竟暴毙而亡,望我儿不要过于伤心,父母必为你另择良缘。

自他懂事起,便知有个顶着他未过门妻子的身份的王小姐,仿佛也是个亲人了,但却从未见过一面。因此,也无甚伤心,只是觉得此生竟无缘得见,略有些怅然若失,再者便是觉得她死的突然有些蹊跷。不过这些情绪都未持续,因为他的脑海已被那屏风后的少女占据了。

又几日后,黄老板再重提婚配一事时,他鬼使神差的应允了。

及至洞房花烛夜,掀开新娘盖头一刻,终于又见到了他心心念念的少女。婚后二人互敬互爱琴瑟和谐,连夫人带来的随身丫鬟,他也待之亲厚。

某日说起当初夫人夜间到书斋与他相会,必是这丫鬟相陪在书斋外放风了,可这小丫头却说夜夜她随侍在小姐身边,小姐夜间从不曾离开自己闺房。待要分辨,却发现夫人脸色有变,便想这或许是主仆二人的秘密,也就不再细究。

就这样度过了三年神仙般快乐的日子后,夫人的病情开始显现出并逐渐加重,请了很多名医也未见好转。关于病因,这些老先生们也不能十分确定,只说夫人素日忧思过度,慢慢把身体都损耗尽了,实难回天。只又过了小半年,佳人香消玉殒。

撒手西去前,她躺在李公子怀里抚着他的脸庞,早已形容枯槁的面容上竟又有了几分往日神采,幽幽开口:“今天我去了,也算是用我的寿数偿还罪孽了。与李郎你共度的三年,胜却之前虚度的漫长光阴。一切我都不后悔,但是还是太短了,太短了,我舍不得。”

夫人过世后,李公子消沉下来,也不大外出,终日只守在祖宅里。也没有续弦,只将夫人的贴身丫鬟收了房。这新姨娘虽不如夫人,可与李公子吟诗作对赌棋泼茶,倒也将他的生活起居打理得井井有条。

二人独处时,她常常讲已过世的夫人未出阁时的趣事与夫君听。可与夫人自幼相伴形影不离的她也不知,夫人临终时所说的、或许与她的病因有关的罪孽究竟是指什么?

第二个故事

明朝万历年间,广平府出了个恶名远播的采花贼。他武艺高强,打听到哪个城镇有美貌的女子,便夜间潜入将之凌辱。被凌辱的女子,多忍气吞声不敢声张,甚至为保名节不惜自尽。因为无人肯作证,又是权臣之子无人敢得罪,尽管这淫贼的恶名恶行人尽皆知,却一直逍遥法外。因为连连得手,他愈发色胆包天,竟打起了知县老爷家千金小姐的主意。

这高小姐刚过及笄之年,闺阁之中便传出广平第一美女之名,登门求亲的媒人几乎要踏断了知县府的门槛。谁料慕名而来的不止求亲者,还有这恶徒。

一个月明无风之夜,独自在绣楼赏月的高小姐忽然被人从背后掳住,还来不及惊叫,又被点了哑穴,然后绝望的看着那淫贼将自己拖到床上凌辱。绝望到了尽头,她强忍着不能流泪,不让泪水模糊视线,借着皎洁的月光,要将这恶贼的相貌记得一清二楚。

第二日小姐得救后,依然没有哭,只坚持要父亲——知县大人抓人审判。知县只是低头不语默默叹气,仿佛老了好几岁。知县夫人抱着她嚎啕大哭:“我的儿,可不能声张啊,不然你的名节就毁了。就算你不怕报了官,又有什么用?你爹一个小官怎么斗得过京里的大将军府,到头来我们全家都会家破人亡的。女儿啊,你的命怎么这么苦。”高小姐一直在咬牙死忍,狠得险些咬断贝齿,此路行不通的,纵使再不甘,也不能连累父母。

就这样愁云惨雾笼罩的几天后,更不幸的事情降临:镇北将军府的顾二公子亲自上门提亲,要纳小姐为他的第四个姨太太。这顾二公子便是恶名远播的淫贼,知县夫人一听此人求亲当即晕倒,而小姐,更是刚烈,远远见到这贼人一眼,便马上奔到绣楼上一跃而下,宁死不愿再受其辱。

这下子,连顾二公子也被吓住了。他原是忘不了小姐的美貌,打算带回去恣意逞欢,可她这一跳,把他的兴致都吓没了,只得悻悻返回旅馆。高小姐并没有死,所幸绣楼只有三层高,落地又是软泥土,只受了重伤。最严重的是双腿骨折,至少四个月无法下地行走了。

就在大家都以为此事已作罢,两家不再有瓜葛时,又发生了一起血案。顾二公子被乱刀砍成重伤,大大小小的伤口有一百多处,被随从发现时,已是皮开肉绽血肉模糊。虽然已气息奄奄,但神智还清醒,对赶来的人说:“快通知我爹来救我。”可他随后的话却让人不能肯定他是否真的神智清醒,因为他说是被高知县的女儿所伤。众人面面相觑,这高小姐可只能卧床呢,再说即使她未受伤,一个弱质女子又怎么对抗得了这穷凶极恶之人呢。

令人失望的是,罪大恶极的人不但性命被救了回来,此事还惊动了镇北大将军亲自前来,要抓住伤他爱子的凶手。老将军治军严明不怒自威,唯独对这幼子溺爱过甚。他想着那个姓高的丫头亲自伤人不可能,但必是她指使。可是正倚靠在软榻进食补品的儿子却坚持,是她亲自动手的,并且房间里没有第三个人。“也奇了怪了,她竟是会武功的,再不就是会邪术,忽上忽下,身法和用刀都速度奇快。”他回忆道。

可不管他多么言之凿凿,也无法给高小姐定罪。无数的证人——丫鬟、大夫、官府卫兵等等——都可以证明高小姐是不可能走出闺房的,甚至连正常站立都不能够。于是最后也没能找出凶手,只能不了了之。顾二公子随老将军回京修养。

两个月后传来一个新闻:顾二公子躲得过初一却没躲过十五,在戒备深严的京城将军府中被袭身亡。小道消息也迅速传遍,据说死状亦十分离奇,是被吸干了全身的血液而死。并且,尸体上的牙齿印属于人类。更为离奇的是,分属于六个不同的女性。广平府百姓恨不得拍手庆贺,直说善恶上天自有公道。还有些所谓知情人说这淫贼前后共害了六名女子,她们共同来复仇了。

最终,这不过又是众多被历史烟尘封盖的悬案中的一件,慢慢被人遗忘。

第三个故事

2019年4月17日,房地产商、德辉集团原总裁周献非被谋杀于自家别墅。消息传出后,国内地产界引起轩然大波。

外界不知道的是,这个案子十分诡异。死者在封闭的房间被枪弹击穿额头而死,短短不到一分钟馆内其他人破门而入后,凶手、凶器甚至子弹都消失无踪。各嫌疑人与死者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利益、权力、情色、复仇,每一项都足以构成杀人的动机。

警方一度陷入困局,幸得一精通古代志怪传说史的大四女生赵太初的无意启发,逐渐接近了真相。可死亡又不可避免的接二连三来临。飞头蛮的悲剧,从古至今皆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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