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娇拿到高跟鞋的时候有些不好意思,她没想到这个时间地下室居然还有别人。看看面前两个戴口罩的陌生男人,娇娇竟发挥出了难得的礼貌,接过高跟鞋道:
“谢谢,我是这儿的老板娘——两位这是——”
“修车。”
张三五见机极快,一旁的陈芳菲也后知后觉明白过来,张三五电光火石地给口罩,主动出击,是想借娇娇和他俩不熟,蒙混过关。原本就不认识的人,戴上口罩足以鱼目混珠。
“哦,那,玩的开心哈——”
张三五和陈芳菲故作淡定地点了点头,往紧急出口走,但脚步是不自觉地越来越快,没走两步就听背后娇娇道:
“慢着——”
张三五和陈芳菲惊出一身冷汗,但都心知这时候跑了恐怕更令人生疑。因此还是忍着心中的不安缓缓转过身,面对重新武装上红色高跟鞋的娇娇。
娇娇在一闪念间忽然反应过来,这个时间,其他客人都在楼上放浪形骸,哪来的人到楼下修什么车?再说,两人说修车,却双手空空,并没有带任何工具,反而出现在程澄失踪的小屋前?而且刚才说话那人的声音好像在哪听过——
“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娇娇盯着两个男人开始在脑中搜索自己到底是在哪见过这两人。
陈芳菲和张三五对视一眼,不约而同道:
“(哪的话)第一次见你(您)。”
娇娇皱眉思索了一会,道:
“陈芳菲?那你——难道是张三五?”
张三五一看事情败露了,使了个眼色和陈芳菲一起向紧急出口跑去。张三五边跑边想,娇娇能有今天的成就,显然不止因为床上那点事,她脑子也足够好用。张三五很确认娇娇不可能见过他俩本人,至多是看过照片。如今认出来估计多半是因为上次他打给楚晶晶的电话——被误认为是陈芳菲那次。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啊!
刚才应该让陈芳菲说话的。
不过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了,张三五缺乏锻炼,跑了一层楼到了地下二层便开始气喘吁吁。陈芳菲好一些,不过也开始气息不匀。回去得锻炼了,是此刻两个中年男人的共同心声。
“进屋——”
张三五拐了个急弯,拽开一个亮灯的屋门就进,里面正在温存的男男女女顿时发出尖叫和骂人声。
“追!”
娇娇受限于高跟鞋的高度只能坐电梯,但发令却很及时,几个高壮男人已经分别闯进了屋子内,并锁定了张三五和陈芳菲所在的那一间,逐渐缩小了包围圈。
“怎么办?”
陈芳菲看张三五,别看他人高马大,但也是耍笔杆子的,打过的最狠的架都在小说里。
张三五很想说动手,但冷静想想两个人不可能打得过对方一群人,退一万步讲,就算打得过,程澄也还在他们手里,依然得防着对方‘狗急了跳墙’撕票。
“跑——”
张三五抄起桌子上‘庆生’用的奶油蛋糕糊了守在门口的黑衣男人一脸,陈芳菲跟进,一个菠萝砸在另一个男人头上。两人往楼上跑,地下一层普通客人多些,见到两个中年男人玩命跑,后面跟着一堆黑衣壮汉都好奇地驻足观看。
“看什么!拍戏呢!”
娇娇终于乘电梯抵达了第一战场,马上控制了局面。张三五边跑边佩服,娇娇真的有点东西,如果不是敌人的话,他真的要为这个女人点个赞。
“张三五。”
张三五听见声音下意识以为是陈芳菲,但下一秒忽然愣住,停下了脚步,那分明是个女声,从右边房间里传来的。
“快进来。”
张三五刚要说话一只手便堵住了他的嘴,手腕隐隐传来香水味,混合着有些熟悉的茉莉花香波。
程澄!
黑暗中张三五惊讶地睁大眼,她怎么跑出来的?
为了确认张三五的状态,程澄划了根火柴。借着微弱的火光,张三五看到程澄还穿着这边KTV小姐的衣服。一贯见程澄穿正装的张三五有点不知道眼睛该往哪里放,只得礼貌地看向天花板。
“你怎么——”
“不是叙旧的时候。出去再说——”
“陈老师怎么办?”
程澄拉着张三五往后门走,张三五忽然想起陈芳菲还在外面被一群人追。
“你们外面没留人?”
程澄并不慌张,停下脚步冷静地分析局势,关键时刻,这个女人倒比一米九的陈芳菲还冷静几分。
“楚晶晶和她朋友在外面,还有警察——”
张三五了然,连忙联系楚晶晶,却发现在刚才的追逐中通讯仪好像碰坏了,怎么也不响。不由得骂了声“艹”,转头一看程澄又有点不好意思道:
“我的错——计划得太不周密了。”
“我的错——早知道他这么不高兴,我要那些个虚名有什么用?”
不知为何黑暗中的程澄忽然想起多年前张三五救她的时候,昏迷之前说过这么一句。他当初为什么会这么说?程澄刚想开口问,就听见粗豪的声线从门外响起。
“就在这附近,给我搜!”
开门声响起,程澄拉过张三五飞快地将他推进背后的浴室内挡在门前,将有些夸张的复古大檐帽往下压了压。
“谁在那?”
一个黑衣大汉看到程澄站在门前,小心翼翼地边喊边接近。
“是我,小虹。”
程澄的临危不惧让张三五浴室里给她点了个赞,不愧是公司人力资源的No.1,关键时刻就这么靠得住。
“赶紧上工去,小心让娇姐发现了又罚你刷厕所。”
黑衣大汉似乎和原本的‘小虹’有那么点交情,竟然还嘱咐了一句才离开,还体贴地带上了门。
程澄提到嗓子眼的心终于放下,庆幸估计真的每个KTV都有个‘小虹’。松了口气拉开厕所门,看到张三五猫在浴缸里有点好笑道:
“你在那干嘛?”
“我看电影里——”
都这么演的。
张三五没好意思说完,挠挠头从浴缸里爬出来,往外走,能感觉到身后程澄压抑的笑声。
是,他承认,程澄把他推进浴室的时候,他是想过,万分危急的时候兴许会触发电影里面女主说自己在洗澡的剧情。现在不是没触发嘛,想想总没什么吧?
张三五自己都没注意到,自认识程澄以来,这还是他第一次把程澄当做一个女性对她有所幻想。
被追击的恐怖所笼罩,程澄也忘记了问张三五当年的事,张三五也没感觉自己对程澄感情发生了变化,两人颇有默契的加速逃跑,心里盘算着怎么回去‘救’陈芳菲。
陈芳菲跑了一路,撞进程野所在的包间,程野还挺‘敬业’,真的叫了个小姐,不过比起人家给他倒酒剥葡萄,程野的小姐可以说享受了女王级别的待遇,陈芳菲跑进去的时候,吃水果喝红酒的竟然是那个小姐,程野还在一旁给唱歌,小姐还给鼓掌。
“……你像窝在被子里的舒服,却又像风捉摸不住……”
“别唱了,快跑!”
陈芳菲也顾不得解释了,拉起程野的小细胳膊就往外面跑。这要是程澄救出来了,程野又搭进去了,他们这趟来的也太乌龙了些。
这么想着,他有点后悔没听程野的话,要论随机应变,他真的照张三五差太远了。
“哎,别走啊!钱没给呢!”
陈芳菲和程野一跑,屋里小姐不干了,也跟着追出来,沿路遇到送客人回来的姐妹就招呼道:
“拦住他俩,他俩没付钱!”
陈芳菲几乎是拽着程野在跑,要是程野再轻个十斤,估计能像漫画里面一样被拽飞起来,然而他现在只是被拽了个趔趄,摔倒在地,被几个小姐压在身下。
“逮住了!来我们这儿,敢不付钱就跑?”
陈芳菲一看程野被抓了,只得回头去救,但小姐们又不是黑衣大汉,他一个大老爷们儿上手去和一堆女人拉拉扯扯好像也不太好。顿时僵在原地,有些尴尬地和众女形成了对峙。
程野埋在女人堆里,被不同的香水味熏得头昏眼花,拼命挣扎着伸手道:
“各位姐妹,钱我这就给,误会啊,有人找我们事,我们抢时间!”
程野本来长得就面嫩,再加上瘦弱的小身板,倒诱发了众女的母性。干这行的,最珍惜的就是别人那一句尊重的走心话,程野一句无心的姐妹,瞬间拉近了众人间的距离。程野慌乱地掏兜把现金全都拿了出来,胡乱塞给旁边一位不知是小姐还是大姐的姐。
“我求求你们了,放了我俩吧!”
程野点的那个小姐忽发奇想,打量了下不远处为难却又不上前的陈芳菲,眼神在两人之前逡巡了一会儿,忽然得出一个惊天结论来。
怪不得他不碰她,原来他喜欢男的!
这小可怜,是不是和情人约好在这见面,被封建的家里人发现了,如今东窗事发?
不行!爱情面前人人平等,她要支持这对同性爱侣!
那小姐忽然爆发出某种正义感来,眼见钱也到手了,当即大手一挥道:
“你们快走,一会人来了,我们挡着!”
陈芳菲被这急转直下的剧情惊呆了,忽然意识到自己好像就从没弄明白过女人。还是楚晶晶好,知道自己情商低,从来不让他猜她什么意思,有话都直说。
程野挣扎出来,脸上莫名其妙多了两个口红印,此刻也顾不得擦,边跑边道:
“芳……芳菲哥,你说咱俩,也没救到姐,就这么跑了?”
程野也是上气不接下气,常年开车让他腰也不太好,这会跑了一路,已经像一个纸片人般摇摇欲坠了。陈芳菲赶紧伸手扶了下,半拉半抱继续带着他跑。
“张三五来了,他会想办法。”
一句话让原本糟心的程野顿时像吃了定心丸,眼睛都跟着亮了起来。
三五哥来了啊!他就知道三五哥不会不管姐的!哪有不管姐的姐夫啊!
程野这么想着,程澄和张三五那边已经绕到了后门。
“你先去找楚晶晶,叫警察去地下二扫黄,我回去找陈芳菲。”
“不成,你得一起来,换个通讯仪再去。”
程澄闻言皱眉,开口提出反对意见,通讯仪坏了,张三五回去也是送死。
“来不及了,比起你,娇娇和陈老师仇更大,万一被抓了,肯定会下狠手。再说——”
张三五犹豫了一下,还是隐瞒了程野也在这的事实。依程澄的性子,要是知道程野在里面一定会和他一起折回去救人。
“程野也来了?”
程澄打量了张三五一会脱口而出,张三五一惊,心说这女人莫不是会什么读心术?所以说啊,女人太聪明了真的吓人,他还是喜欢何静那种看上去比较好忽悠的。
“就知道惹祸——”
程澄叹了口气,知道张三五说的都对,自己其实也没立场劝张三五不顾弟兄们死活,尤其是她弟弟也在里面,她现在倒希望张三五肯回去救人了。
“那你,小心点,别勉强。”
程澄伸手拍了拍张三五的肩膀,有些僵硬地说了一句关心的话。明明工作时候这种话她都能说得一套套的,到了生活中,感情上,便一句好听的也说不出来了。
好在张三五总是领情的那个,笑道:
“好。”
程澄盯着张三五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当即加快脚步向楚晶晶所在的伪装清洁车走去。
张三五转身拉开后门,又穿过小屋来到正门处,深吸了一口气拉开门,一根棍子迎面袭来,重重敲在张三五的脑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