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挂的日光灯在窗口前大幅摇曳,它时日无多勉强能照亮下方的斯洛克球桌,两个男人靠在桌边手持球杆,肆无忌惮的笑声中谈论着某个势力的人员的八卦。
那两汉子背后的靠墙处还有一人坐在矮凳上背靠着墙,半新夹克上缕着几个指头大小的洞口,而夹克右臂处的袖袍随风飘曳。
此人正是是莫木林,年龄二十出头,是南部港口联盟中一个小家族,莫氏家族新任家主的第七子的第三子。
此时他正用仅剩的左手给弹匣装填子弹,他的整条右臂在清洗敌对帮派的地堡时被某个房间内守在逼仄门口的大功率热能光束炮给溶了,随后的灼烧连带着帮他不规则的伤口做了一个止血手术。
虽然事后作为家族医生的大哥帮他切除了已经被烤熟的肩膀让他弃武从医,成为一名男护士,但他还是坚持要参与家族中的幕前工作。
只为了能在未来与北部城邦联盟的混战中能从某位热衷于改造自身的大家族权贵中弄到一条质量较好的机械义肢。
看了一眼左腕上的电子手环,布满划痕的玻璃护罩下显像管跳动着3035.11.17 02:24的数字。现在是凌晨两点半,若无意外的话,再过三个小时,就有另一批人前来轮班了。
此刻天空尚处黑暗,抬头仰望可见深红色的球体悬挂在天空,无力的向黑暗中洒下些许红光,唯一可见的稳定光源是粗糙的混凝土路面旁稀疏的的路灯。
这里由于在白昼时能隐约看清自己脚下诡异的呈红色的土壤外,其余时间皆是一望无际的黑暗,因此被莫木林等南方港口联盟的人叫做至暗星。
而在北方城邦联盟的人看来,这里雾气弥漫,走三步能踩到五个新发现的不知名菌类而被他们称为蘑菇星。
当然,莫木林也有听自己曾曾祖父说过这里是流放世界,是一群本该死在另一颗星球上的人被驱逐到此地等死的地方。
“三木头,时间到了”,门外的壮汉喊道,莫木林应了一声,丢下手中沾染着火药的棉花棒,叫上身旁两个斜靠在墙上小憩的汉子朝门外走去。
刚打开门就见到门外汉子那泛着红光的头顶,来者姓乌名迪,一米五的身高却有着与身高不符的夸张肌肉,他脸上蒙着防尘布,双手端着一把胶带环绕被改装得相当粗犷的步枪。
莫木林给乌迪递了一根香烟。
“乌哥,你那破船什么时候修好?”
乌迪接过后架在了耳朵上大大咧咧的笑着“大体的话,都差不多了,但聚变引擎的核心反应炉那玩意连联盟首领都找不到,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我估计要在这颗破球上呆一辈子了”
“行,那祝你好运,我先回去睡觉了。”一番没有意义的客套话之后,莫木林带着人手开着越野车疾驰而去,乌迪眯着眼看着逐渐没入黑暗的载具,将手中的香烟深吸一口后丢在地面,一脚踩灭........
乌迪是个外来客,按他的话来说他是一个默默无闻的赏金猎人,在星际中狩猎,最后被临时联合起来的通缉犯击落才掉到这个破球上,初入家族的他表现出了惊人的战力。
他和他的步枪曾帮助莫氏击退了来自联盟内想恶意兼并莫氏的另一个家族,当族长清点那几十具尸体时,发现尸体要么是被捏碎了脖子,要么就是被了爆头,族长当即决定花大价钱让乌迪留下来当一个莫氏家族的外姓干部。
大约十多分钟后,莫木林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他所处的这处地堡是族长封赏给他大哥的,他的大哥在学医这方面很有天赋。
至于这处地堡,那是在一次冲突中碰巧救了他那被射穿肺叶奄奄一息的大伯的狗命后,被族长封赏的。
这处地堡设施齐全,却架不住地处两大势力的接壤处。每天纷争不断,但又有医生坐镇,所以此处仍然是家族新血接受枪炮洗礼的地方,一般的新成员在这里待满两年后就差不多能成为一名比较合格的家族枪手了。
莫木林的老爸死得早,母亲在亡夫不久后选择了改嫁,只留下了十多岁的三兄弟。
他们的老爸相当混蛋,颇有第一批来至暗星殖民的亡命徒的风格,莫木林的大哥叫莫木,长期在心里对父亲的鄙视让他对暴力深恶痛绝。二哥叫莫林,年幼时因为和莫木林一样的熊,所以没少挨他们老爸父爱的鞭挞。
二哥心里想啥木林并不知道,只知道他的二哥不太在乎人情世故以及老一辈的说教,自从他十五岁得到了他的第一把战利品后—一把略有磨损的格洛克手枪后,他就很少与两兄弟来往了。
而莫木林本人,在失去右臂之前,他的生活状态基本上是随遇而安,没有族长的征调前,他大多时间都是帮他大哥打打下手。
只不过他更喜欢一边听着收音机里家族代言人慷慨激昂的演讲一边木然的看着那血红色的太阳落下,然后在心有所感似的喝一杯自酿的蘑菇酒。
在这暗红色的天穹下,仿佛一切的作为,只能是为了活着而已。
莫木林的大哥刚出门,据大哥所说,家族内有个倒霉蛋被射中了脑袋还有哪来着,让大哥过去看看是应该开颅还是应该再补上一枪。莫木林习以为常,倒床便睡。
爆豆一般的枪声响起,莫木林梦中惊醒,拿着枕下的手枪冲出门外,只看到两个灰头土脸的守卫刚滚进地堡门内。
“三木哥,北方那里来人了”
“说的像哪天没来一样,他们有多少人?”莫木林说完爬着梯子上,顺着洞口往外探头。
此时地堡外的哨戒炮塔轰鸣不停,滚烫的弹壳不停流进地堡洞口,炮塔前的炮盾撞击声不停,莫木林只看到前方的黑暗中人影涌动,而那两个刚来这里实习还没满半年的新人显然还没见过这种场面。
“大..大概两三千的样子”守卫支支吾吾的说道,莫木林当时就懵了,这里虽地处前线但却不是战略要地啊,再说这地堡唯一值钱的就是他那学医的大哥和他自己酿的两箱蘑菇酒。
将近有两千人围攻他的地堡,就在莫木林准备坚守时,一枚自上而下的亮光砸在了一座轰鸣的炮塔上,随之而来的一声爆响打消了他死守的念头,他印象中的北方佬可不会那么财大气粗的用一枚标枪反坦克炮来摧毁一座炮塔。
地堡的信号塔在开战前被敌方的狙击手打爆了变电器,地堡内的电台一片嘈杂,求援的话只能靠当面交流了。
莫木林手齿并用给手枪上了膛,带着那两名新人去往秘密出口。
在被包围两分钟后,地堡的探照灯关闭,连带着附近的路灯也暗了下来,地堡不远处一块不起眼的石堆里探出了莫木林的脑袋,在确认周遭没危险后他爬了出来,带着两名手下徒步去往哨所,向之前来接他班的乌迪求援。
到达哨站时只有两具已经僵硬的尸体,乌迪不知所踪,这两人莫木林认得,他们是乌迪来守夜时的手下,尸身上布满弹孔,相当凄惨。就在莫木林把那位靠着墙的仁兄弄在地上平躺时,他耷拉着的脑袋却不受控制的向后仰去....
求援无果,但还有个好消息,乌迪的车还在这儿停着,车上自带无线电,三人开车向莫氏家族的内部领地驶去。
一路上莫木林通知了附近的盟友和家族成员敌袭及遭遇到的人员数量并探听到了自己大哥的去向,让小弟查了地图后得知离目的地还有八十公里。
现在最重要的是和大哥商量出个办法来,家族不会免费出手,而抗击外敌又是由联盟首领调度,只能让大哥出面打打感情牌用用人情债。
否则的话木头三兄弟就连个领地都没有,只能依附在其他血亲的势力下,资源调度和任务安排等只能按照别人的意愿去做,变相剥削对于莫木林混吃等死的枯燥生活目标十分不符。
莫木林找到大哥时,大哥正坐在椅子上叹气。
他的手术成功了,子弹成功的从对方的大脑皮层和脊椎间取出,然而脊柱受损,对方还是落下了半身瘫痪,除非能从北方联盟那里弄来一条仿生脊椎装上,否则这辈子都注定要在轮椅上度过。
病人表示他还能再抢救一下,但他在场的祖父却拒绝给他抢救。
室内响起了一声枪响,莫木略微皱了皱眉,室内走出一个西装革履的老人,他把手上那张由中心洞眼处开始灼烧,沾有不少飞溅血迹的复印纸丢下。
这个老者正是莫氏家族的族长—莫洛加。
莫洛加表情略有苦闷,他刚死了个孙子,但一想到他的这个孙子整日仗着他的儿子的名声作为作福,除了酒馆里争强斗狠之外一无是处时,他苦闷的心情略好了一些。
但当看到自己另外两个还算务实的孙子在门外等候时,他勉强挤出一个慈祥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