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眼露凶光,用胳膊死死扼住塔娜的脖子,另一手拿着把明晃晃的匕首不断向一哲比划着,“你别过来!”他恶狠狠的边威胁边往后面退,试图寻找机会逃跑。
塔娜被勒得几乎快要喘不上气来,“崖蛋,救---我!救---救---我!”她断断续续的向一哲求救,双手使劲的抓挠黑衣人的胳膊,但黑衣人不为所动。
“放开她,我保证不为难你!”见塔娜身处危险一哲急得快要发疯,但狡猾的黑衣人并不给他一点可乘之机,“只要你放了她,你提什么条件我都答应!”说着一哲将手中的弓箭扔在地上以示诚意。
黑衣人见一哲扔了弓箭稍感安心,他停了下来,将勒塔娜的胳膊稍微松开一些,“什么条件都答应?”他反问。
“是是是,什么条件都答应,我保证,甚至要我的命都可以!”一哲看对方口风松动便赶紧承诺到,希望藉此取得对方信任。
“这是你说的哦!”黑衣人用匕首指了指一哲,“你说话可要算数,不能反悔!”他露出一丝略带阴险的冷笑。
“我保证,只要你放了塔娜,无论你提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一哲郑重其事的向对方保证。
“崖蛋,不要!”塔娜似乎知道黑衣人的阴谋,拼命的向一哲摇头,“不要,别相信他!”她哭着说。
见塔娜如此伤心,一哲的心都要碎了,他不想心爱的人受一点儿委屈。
“好,”黑衣人清了清嗓子,“那你发誓!”他将匕首压在塔娜的脖子上,像在警告一哲,如果不按他说的做他会随时动手。
“我发誓!”一哲将左手放在心口,“如果你放了塔娜,我答应你的任何要求,”说到这他侧脸向天,“请天神作证,本人绝不反悔!”一哲神情肃穆,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庄重得像哈拉比经文。
“好!”黑衣人听后像阴谋得逞一样哈哈大笑,“我要你用羿箭来换她的命!”他得意道。
一哲一下子愣了,他不明白对方在说什么,“羿箭?”他疑惑的看着黑衣人。
见一哲的反应黑衣人突然生气了,“怎么,你要反悔吗?”他圆睁双眼怒气冲冲的质问到,“你要是不同意,”说着将匕首在塔娜脸上比划了一下,“就别怪我了!”
“求求你,别这样!”一哲连忙双手作揖,“拜托你了,我没反悔,可是,我真没有你说的什么羿箭啊!”一哲哀求着走近黑衣人。
“放屁!”黑衣人怒叱到,“你骗人,羿箭明明就在你手里,你真打算反悔是吧?”说着黑衣人举起了匕首。
一哲这下真急了,见黑衣人扬起手臂,他猛然扑了过去,快如闪电,一把抓住黑衣人握着匕首的手,两人扭打到一起。
“快跑!”一哲对塔娜说,双手用尽全身力气去抢匕首,塔娜趁机挣脱黑衣人跑到一边,黑衣人见状恼羞成怒,疯狂的挣扎着想再抓住塔娜。
“崖蛋小心!”塔娜突然发出一声惊呼,一转脸,一哲看见黑衣人另一只手里也出现一支匕首,寒光闪烁,一看就锋利无比。可还没等他反应,那只匕首已狠狠刺了下去,后背立刻传来一阵剧痛,一哲惨叫了一声,顿时觉得眼前发黑,然后重重摔在地上。
塔娜立刻跑了过来,捧起他的头放在自己的膝盖上,“崖蛋,你醒醒啊,崖蛋,求求你不要死!”塔娜边哭边哀求着,泪水滴滴哒哒的落进一哲的眼睛里,模糊了一哲的视线,让他看不清那张美丽的脸庞,一哲使劲儿用手揉眼睛,他好想念塔娜啊,他想时时刻刻看着她,哪怕一会看不见也不行。
可眼前却越来越模糊,一转眼塔娜的脸就完全看不见了,“塔娜!”他喊出声,用手拼命的擦眼泪,总算恢复了光明,有些刺眼。他使劲睁开眼睛,却发现塔娜不见了。四下环顾,发现自己正躺在炕上,额娘听见声音刚从外屋进来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件水淋淋的衣服。
“额娘!”看着额娘慈爱的面孔,一哲轻轻喊到,老太太一下扔了手里的衣服,两步来到炕沿边,“我崖蛋子醒了!”疼爱和兴奋化作泪水,一下子从老太太眼里涌了出来,“天神保佑,我崖蛋子真醒了!”老太太喃喃的边说边擦眼泪。
一哲的眼泪也不争气的跟着流了下来,泪光中,额娘的满头白发格外刺眼。
“额娘!”一哲又喊了一声,他抬手想为额娘擦泪水,结果手臂刚一动,后背一阵钻心的疼痛,他不由咧嘴叫了一声,吓得老太太赶紧止住伤悲,伸手轻轻按在他胸前,“不能动,大夫说你的胳膊暂时还不能活动!”
熟悉的气息包裹着一哲,给他一种真实的安全感,好久没躺在家里的炕上了,上次回来是诛杀相柳立功后,而这次却差点儿没了命。
他感到头疼得厉害,脖子也僵硬得无法动弹,屋里只有额娘,没有见到阿玛,老太太看出一哲眼里的担忧,“你阿玛去后山套跳猫(野兔)了,跳猫肉对箭伤有好处!”
一哲听后鼻子一酸,眼泪再次夺眶而出,他难过的将脸扭到一边,不让额娘看到。
“我对不起阿玛!”一哲感到羞愧难当,但下一刻他突然想起刚刚那个梦,“过段时间,恐怕还得继续对不起!”想到这,不安与自责结伴儿涌上心头。
从一哲在战场负伤到苏醒,将近十天。
同杜冯相比一哲是幸运的,那一箭没有命中要害,只是顺着肩胛骨缝扎了进去,而在黑水人举起战锤的一刹那,正好被另一名乌拉弓箭手射中,所以一哲最终逃过一劫。
那一仗,乌拉人采取前后夹击的战术,将黑水人打得大败,战斗结束后,一哲被幸运的救起送回圣鸦城。
一哲的负伤,多少平息了小镇居民对他先前的背叛的不满,自从将儿子接回家后,赫青山走路又重新挺直了腰板儿。
根缓几乎每天都来看望一哲,“臭蛋蛋就是命大!”见一哲醒过来,老根缓开心的像个孩子一样。
一哲没再象往常那样不许他再喊小名,此刻他听着只觉温暖。
人或许只有死过一回,才能放下所有计较吧,可是有谁知道,一个人究竟要死过几回,才能放下心底的那份牵挂!
塔娜在一哲到家前就已回到黑山牧场。
布赫里里的紧急动员令下达后,所有黑水男子全部进入临战状态,塔娜同额娘被重新派回牧场照看牲畜,而布赫朗顿则在塔娜走前随花喇去了红柳滩,随后传来双方发生开战的消息,让塔娜和额娘担心不已。
黑山牧场到木栅城只有山路相通,驻军并不多,双方重新达成和解后,牧场驻军不分日夜的修筑工事,以应对不测。因而,刚回牧场的那段时间,塔娜始终没时间去两人约会的树林。
对塔娜的回归最开心的是小梅花,见到主人归来,小鹿开心得像个孩子,围在塔娜身边又蹦又跳。
“你刚走那几天,这小家伙一连好长时间不吃不喝!”瘸腿饲养员布赫瓦图说,“牲口通人性,知道谁对它好!”
塔娜心疼的搂着小梅花的脖子,将额头抵在小鹿的脑门上,深情的问:“你现在还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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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身体逐渐复原,对塔娜的思念也跟着复苏,而且来势汹涌。
每天躺在炕上一哲简直度日如年,刚能下地活动,他便借口到黑山兵营偷偷去找塔娜,但头几次接连扑空,一哲并不灰心,他有种直觉,塔娜一定会在那里等他,那里有两人的共同回忆。
到最后,连他自己都记不清跑了多少趟,但他盼望的重逢,终究还是来了。
那天一哲刚接近那片树林,突然小梅花从路边草丛中跳了出来,看见一哲小鹿扭头就跑。一哲的心几乎要冲破胸膛。尾随小梅花进入树林,远远看见情侣树下那个熟悉的身影。塔娜也在同一时刻感受到一哲的到来,两人对视了片刻,随后狂奔着扑向对方,紧紧的相拥在一起,过去的几个月,对两人来说实在过于漫长,仿佛耗费了一生的时光。
塔娜哭得梨花带雨,和一哲梦中的样子一模一样,她哽咽着向一哲倾诉几个月来的思念,还有花喇对她的骚扰,以及在木栅城受到的种种刁难,像在外面受欺负的小孩子,见到亲人诉说心中的委屈。
她边说边使劲的抱紧一哲,生怕一松手便失去彼此。
一哲默默的听对方倾诉,分别的这几个月,他每天有好多话想对塔娜说,有无尽的思念对她倾诉。可是,此刻塔娜就在怀里,他却突然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你真是我的一劫吗!”塔娜又问。
一哲紧紧抱着她没有回答,女孩儿在耳边如泣如诉,呼出的热气吹打在他的脸颊,带着少女的幽香,一哲心里突然升起一丝异样,那是人类最原始古老的冲动。
他推开塔娜,然后两手小心翼翼捧起她的脸,像托着旷世奇珍,一哲深情地凝视着那双美目,“我不是你的劫!”说完突然吻向塔娜的双唇。
四片唇紧紧相贴的那一刻,塔娜浑身一颤,她感觉心在燃烧,整个世界在旋转,这是两情相悦的甜蜜,这是久别重逢的欣喜,还有劫后余生的亢奋。
几个月的思念之苦,全在这一吻中间烟消云散,这是爱的力量,无论山河阻隔,无论时光绵长。
一哲的吻热烈而缠绵,仿佛压抑太久的火山,突然间爆发,又仿佛突至的春风,拂去了冬的阴霾,塔娜开始只是被动的承受着,渐渐开始热烈回应。
这是两个人的初吻,也是相爱以来第一次这样亲密的接触,千言万语无尽处,情到深处自然浓,原来爱情的滋味并不仅仅限于思念,塔娜柔软的唇让一哲感觉心潮澎湃,这是青春的悸动。
塔娜在一哲密不透风的亲吻中一阵阵眩晕,她察觉一哲在解她的裙带,但没有反抗,如果这是命中注定的一劫,那么就尽管来吧,此刻她只想品尝爱情的滋味,塔娜羞涩的闭上了眼,
……
激情平复后,塔娜娇羞地将脸埋在一哲怀里,她浑身仍在发抖,一哲紧紧搂着她,两人就这么默默地躺着不说话,聆听风声在树梢窃窃私语。
当暮色染红大地时,塔娜起身穿上衣服,柔声提醒一哲说该回家了,傍晚是牧场最忙碌的时候,额娘一个人忙不过来。
“下次什么时候再见?”一哲恋恋不舍的问。
“再也不见了!”夕阳透过林间的缝隙,在塔娜脸上投下一抹绯红,留下幸福的印记,一哲看呆了。
塔娜冲一哲莞尔一笑,“我先走了!”声音轻得几乎要被晚风吹散。
“等等!”塔娜刚刚走出几步,一哲叫住她,从腰里摸出一样东西,“给你的。”一哲举起玉牌。
塔娜看清玉牌后突然脸色大变,“这是从哪儿来的?”她惊恐的瞪大双眼,颤抖着问。塔娜清楚战场上的规则,阿玛也曾在战场上给额娘拿回过战利品,但被额娘给丢掉了。
夕阳已坠落在山那边,晚霞正退去消失,一哲心中突然升起一股强烈的不安,“我...我从战场捡的!”他磕磕巴巴地撒了个谎。
“你骗人!”塔娜猛然发出一声凄厉尖叫,随后踉踉跄跄过来一把夺走玉牌,仔细看了看,“阿玛!”塔娜嚎啕大哭着瘫坐在地上。
一哲一下子呆在原地,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凑巧的事?那一刻他的大脑中一片空白,“难道这真是一劫吗?”
见塔娜手拿玉牌哭个不停,一哲想过去劝劝塔娜,结果刚一靠近,塔娜像看见瘟神一样跳起来躲开,“别碰我!”她绝望的吼到,“你个骗子!你们全是凶手!”见到瘟神或许只是恐惧,但塔娜两眼满是痛苦和愤怒。
塔娜越哭越伤心,突然她抽出腰间匕首,一回身将刀尖顶在一哲胸前,“我要杀了你为阿玛报仇!”
一哲没躲,也没哀求,他一脸懊丧到:“对不起!我不知道那是你阿玛啊!你杀了我吧!”
眼泪挡住了视线,看着一哲模糊的脸,塔娜心里爱恨交加。
一个时辰前,自己刚将一个少女的最珍贵的东西给了这个男人,还下定决心非这个男人不嫁,和他长相厮守一辈子。可没想到一转眼却发现,自己打算托付终身的人,竟是杀死阿玛的凶手。
手中的匕首此刻正对着杀父仇人的胸口,只要一用力,就能够为阿玛报仇,可她怎么也下不去手,这是让她日思夜想的人啊,数不尽的欢笑和泪水,全是为了这个人而生!
“你滚!”塔娜缓缓放下匕首,压低声音吼到。
一哲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还是道歉?杀父之仇该如何道歉?
“你给我滚!马上!”塔娜又哭了起来,“我永远都不想看到你!”
说罢塔娜转身跑开,此刻她只想回家,想一头扑进额娘的怀抱,这世上,只有额娘的怀抱最温暖、安全,就算全世界都会欺骗她,但额娘绝对不会,额娘的怀抱容得下她所有的悲伤和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