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乙摇头苦笑,他说“你真的只有七岁吗?你知道这是多么危险的事情吗?你知道伏羲氏会因为你的说法变成什么样子吗?”
仓颉说“你也别害怕,这没什么危险的,其实皇城很多大祭祀都已经有别的想法,甚至连祝融和共工两位大祭祀也是。”
少乙惊讶的说“怎么可能?我听高阳大祭祀说,祝融共工两位大祭祀,一向都是敌对的关系。”
仓颉耸了耸肩道“对呀,敌对的,因为这些人也分成两派,一个派认为虽然有神,但既然神选择了祭祀作为他们的代言人,那祭祀就有能力凭借智慧解决一切。一派认为没有那么多的神,什么火神、水神这些或许不存在,但是总有一个神,他是制定规则的人,他或许平日不理会这个世界,但是他创造了这个世界。”
少乙问“你是哪一派?”
仓颉说“我哪一派都不是,我只想造字,让字传播到每一个角落,其他的不重要。何况……”
仓颉嘴角微微一翘,少乙从来没有见过这种表情,仿佛那是一种不屑,又仿佛是一种骄傲,其中还有一种莫名的自信。
仓颉说“我不相信神,以前没有神,以后也不会有,很多人说伏羲成为了神、盘古成为了神,所以如果有神,那不过是曾经的那些和我一样的人,所以按照你的说法,你们对我跪拜吧,因为我日后也必然会成为神。”
“……”众人沉默了,他们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人,听过这样的话,更何况眼前不过是一个七八岁的孩子。
仓颉挑了挑眉毛,笑道“少乙,你也会是神的。”
少乙丝毫不想接他的话,岔开话题问“那祝融是哪一派的?”
“第二种,他相信有一个神创造了世界,而且这个神就是火神。”他一边说,一边飞快的爬上了羿的肩膀,骑在了他的脖子上。
少乙皱着眉头想了半天,问道“其实两种想法并没有太大的区别,为什么祝融会选择第二种?”
仓颉说“因为共工比他选择的早,共工选择了第一种。”
少乙不解道“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祝融大祭祀和共工大祭祀不和。”
仓颉诧异的看了他一眼,笑道“这也不是什么秘密,是皇城人尽皆知的事情,他们是为了一个女人。”
“女人?”少乙好奇的问“什么样的女人?”
仓颉看了看西方,说“不急,你很快就会看到她了,她的部落就在最靠近皇城的地方。”
少乙问“她是谁?叫什么名字?”
仓颉说“后土。”
四个人被仓颉刚才说的这些话震惊的有些懵,最终互相对神灵起誓,谁也不会将今天的事情说出去。
毛小心的问“都没有神灵了,我们和谁起誓?”
少乙他们这才意识到一个重大的问题,如果没有神灵了,谁又值得信赖呢?少乙说“这话不要说了,仓颉错了,祝融和共工两位大祭祀也错了,神一定是存在的!”
羿他们这才松了口气,他们心想,如果神是不存在的,那么谁发出了刚才的闪电?谁让太阳升起?谁又让圣河流淌,这世上一切的事情,岂不都不能解释了?
仓颉想了半天才道“我觉得厉害的人死后,才能成为神,神不是一开始就存在的,神就是那些很了不起的人,盘古、伏羲、燧人、有巢,都是这样的人,不过他们也是人,不管我们的事情,应该是的。”
少乙看了他一眼,随口道“那谁成为了死神?圣河母亲又是谁?”
仓颉脸色一变,想了半天才有些狡辩的说“等人人都成为了祭祀,这些就会知道的,快走吧,天色不早了。”
众人这才想起还有一个很有趣的人在等着他们,经过了这么多波折,他们愈发的好奇了,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值得仓颉这位大祭祀如此郑重。
仓颉说“这个人很有趣,但是长得有些古怪,你们别害怕,他有两个脑袋。”
少乙他们大吃一惊,玄女问“怎么会有两个脑袋的人?”
仓颉说“当然有,他就是,生来奇特的人,大都是神灵的化身。”
少乙道“你不是不相信有神么?”
仓颉说“……哼!你们还去不去了?快走!”
于是他们只好无奈的跟上眼前这个孩子,这个连自己伏羲氏的老祖都没放在眼里的孩子,气呼呼的不和他们说话了。
他们继续往山上走,山路难行,荆棘密布,羿把仓颉交给玄女,和毛在前面用石斧开路。
当他们最后一把石斧也钝裂了之后,他们在半山腰的一个山洞中,看到了那个仓颉口中的怪人。
这个人很瘦,皮包骨头的瘦,常年隐居深山,让他有些营养不良。
他虽然坐在一块石头上,但可以看出来个子很高,比队伍里最高的羿还要高很多。
最重要的是,他真的长了两个脑袋。
他,或者他们,并没有对众人古怪的目光表示出什么,左边的脑袋说“我是骄。”右边的脑袋说“我是虫。”
仓颉兴奋的跳来跳去,他说“骄虫,我说过会带朋友来看你的,他们都是很有意思的人。”
骄笑了笑,说“我相信你。”
虫说“我们去把蜜拿出来吧,还有圣液。”
骄说“好。”然后他们就站起身,走进了山洞深处,不一会儿一手抱了一个陶罐出来,放在了众人面前。
这些人看到骄虫的时候,的确有些毛骨悚然,但是没想到骄虫都是热情的人,他们平日自己和自己说话打发时间,虽然有些人把他当成神灵,时常给他一些食物供给,但是他们都是放在山下就走。
这个时代的人对于神,“敬”的情绪只占了一少部分,最多的还是“畏”。
玄女说“这是什么?”
仓颉笑道“这是骄虫的宝贝,骄虫很会割蜜,他们用蜜酿造的圣液很美味。”
少乙眨了眨眼道“你……们也是祭祀?”
骄虫都笑了,仓颉抢着说道“少乙,骄虫都是大祭祀,这是皇亲口承认的。”
“皇?”众人有些吃惊,他们以为仓颉只是无意中遇到骄虫,没想到居然和皇有关系。
骄笑道“炎以前行走天下的时候,来拜访过我们,那时候我们还有一个部落,现在已经没有了。”
少乙不解道“部落的人呢?”
虫摇了摇头,他说“全都死了,部落中的人都和我们一样是双生,可是没有其他部落愿意和我们结合,我们的部落实在太小了,太小的东西,是无法永恒存在的,这没有什么,生灭本就是天地间最根本的道理。”
少乙心中最后一丝畏惧尽数散去,他跪在地上,俯首低头,他说“二位大祭祀,我是白狐的祭祀少乙,我要去往皇城,请准许我向你们求教。”
骄和虫笑着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喝圣液。”
仓颉很少骗人,他说那些圣液很美味,的确很美味,他说骄虫是个很有意思的人,他们也的确是个很有意思的人。
骄虫似乎很少见到外人,所以说起来就停不下来,他很有见识和想法,有时候说着说着,他的两个脑袋自己就会先吵起来。
最后,骄抵挡不住圣液的力量,迷离的闭上了双眼,虫迷迷糊糊的和少乙说“其实骄喜欢一个女人,我是知道的,只是骄从来没有提过。”
少乙问“那你呢?”
虫说“我喜欢骄,只有我们两个能一直陪着对方。”他说完,也合上了眼睛。
第二天一早,少乙他们和骄虫告别,少乙不知道自己如果生来和骄虫一样,能不能活下去,但是骄虫活着,而且活得很精彩。“真是两个了不起的人。”少乙回头看了看半山腰,感叹道。
少乙问仓颉还有多远才能到皇城,仓颉想了想,说“很快了,不过在这之前,你就要见到那个让祝融和共工打了一辈子的女人了。”
少乙好奇的问道“后土吗?听说她是个了不起的人。”
仓颉一脸郑重的警告道“你要小心,她是个很可怕的人。”
少乙笑道“一个人,能够多可怕?”
仓颉说“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他们还没有到后土城,就遇到了另一支队伍,这是很不常见的事情。那是一个十几个壮汉组成的队伍,每个人都背着弓箭和长矛,从他们身边经过的时候,丝毫不顾及少乙他们人多,还冲着他们做了些挑衅的动作。
少乙皱着眉头问仓颉“他们是什么人?”
仓颉说“我不敢肯定,但是我知道东边有个叫九夷的地方,那里有很多风俗古怪的小部落,其中有个部落叫凿齿,他们部落的成年人会凿掉自己的两颗门牙,以彰显勇武,你看那些人的牙。”
少乙说“他们那么大老远,也是去皇城的?”
仓颉想了想说“我知道了,是因为皇马上就要八十岁了,这是很重要的事情,很多部落都赶来皇城庆贺,到时候会很热闹。”
少乙一拍大腿说“哎呀,玄阳和我说过,我怎么忘记了,别赶不及了。”
仓颉笑着安慰说“还早呢,赶得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