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十里弄,日本人经常伙同政府里面的打手隔三差五就要大肆抓人,总是搞得人心惶惶、鸡犬不宁,这里的人们天天提心吊胆过着日子。而且他们抓人时又不分青红皂白,想抓谁就抓谁,这不,连车夫阿贵也被抓走了,第二天就被枪决了,是尹癞子通知阿香去收的尸。
看得出来,在这件事上,孙枝梅倒是显得很气愤。当演员前,孙枝梅经常去长野庆子府邸,现在去的次数少多了。因为现在的孙枝梅认为不需要依仗那个什么中佐大人,孙枝梅现在是混得风生水起,还专门请了一个随从即丫环小玲。小玲跟孙枝梅形影不离,走到哪里都带着,应该是属于那种贴身丫环吧。
今天小玲回来时有点不对劲,匆匆忙忙,神色慌张。怎么不见孙枝梅呢?
小玲直接去了厨房,跟莲姨两个人象做贼一样,窃窃私语,然后小玲回到房间。
我追过去问小玲:“你的脸色怎么这么苍白?”
小玲小声地说:“少爷,快别问了,太太受伤了,还在医院。”
我跟着小玲来到医院,看见孙枝梅斜靠着墙壁坐在病床上,右手弯曲在胸前,手臂穿过悬挂在脖子上的白色绑带上。
早上,小玲陪着孙枝梅出的门,说是去找什么张付局长。她们俩是坐在一辆人力车上的,横过路口时与一辆小轿车发生摩擦。坐在小车里面的长野中佐看见了孙枝梅,就下车来拦住了孙枝梅。
“大明星,你好!”中佐非常绅士地说。
孙枝梅一看是长野中佐这个王八蛋,强压心中的不悦,嘴角挤出一丝笑意,说:
“中佐,你好!”
“孔太太,这是要去哪儿?”
“张付局长说有事要我去一趟。”
“那上我的车吧,正好顺路。”
于是孙枝梅就上了长野中佐的车,小玲就自己坐人力车跟在后面。
来到三叉路口,停车把孙枝梅放下时发生了意外。迎面而来的三个蒙面持枪暴徒,猛然对中佐的车进行攻击,先是司机头部中枪当场屁命。坐在付驾驶座上的副官,急忙下车,刚出车门就被击中到地。同时中佐也从另外一侧下车,一个暴徒几乎是站在中佐面前,对着长野连开有四、五枪,中佐是暴命街头。同时孙枝梅也不幸手臂中了一枪。
一切发生得太突然,太快了,不到一分钟就结束了。小玲吓得坐在人力车上直发抖,三个暴徒已经飞快的坐上一辆轿车跑了。人力车夫把小玲扶下车后,小玲就象做了一场梦一样,快速来到孙枝梅身边,看着孙枝梅流血的手,说:
“太太,您受伤了,得马上去医院。”
在医院的几天里,有不少人都来看望了孙枝梅,收到很多礼物。小玲几乎天天往家里拿那些礼物回来,有的是吃的东西,就交给莲姨。莲姨是阿香走后,孙枝梅请来的保姆,负责照顾我的妹妹庆梅子和家里的卫生、做饭等家务。
没过几天,孙枝梅出院回到家里。还是有很多人来家里看望她,大部分都是她的戏迷和崇拜者。尹癞子也来了,不过他带来了日本人的传讯,叫孙枝梅去日本人官邸接受问话。
小玲陪孙枝梅去了日本人那里。
我背着书包走在去学校的路上,依然是钟摆式蹦跳着前行,抬头间好像看见了父亲罗东文的身影。于是我撒腿飞奔追了上去,追到一家诊所门前就不见了。
我进到诊所里面,被白大褂赶了出来。
也许是由于我有点想父亲了,错看走了眼。
学校是不打算去了,那个让我会产生讨厌十里弄的地方,充满着怪异的嘴脸,人人都鬼鬼祟祟。我的出现就像是怪物降临,又或是瘟神来到,人人都避而远之。
我现在满脑子都是我的父亲罗东文。
钟摆式蹦着跳着闲逛在街上,恍恍惚惚,几时那个讨厌的叫化子站在了我的面前?思来想去,我还是决定接受这个讨厌的叫化子,只有他还愿意同我说话、一起玩。
我们坐在诊所门前的台阶上,叫花子小强问我为什么背着书包反而不去学校。我说:
“学校有什么了不起的,我才懒得去。”
“原来你也不愿意上学的,我还以为只有我一个人不愿意上学呢。”小强豪气的说。
“你就吹吧,恐怕是没有学校让你上吧。”我鄙视他接着说,“如果我叫你代替我去上学,你去吗?”
小强很快地回答说:“好啊,我去。真的吗?”
我瘪了瘪嘴,说:“你想的美!你刚才都说不愿意上学的,一下子变的这么快!”
我们正说着话时,从诊所里面走出一个人来,是孙枝梅的贴身丫环小玲。我慌忙低下头,双手抱住后脑勺,不让小玲看见我。
小玲已经走了很远了,怎么还不见孙枝梅呢?
我一直低着头,斜眼偷看着诊所的大门处,就是不见孙枝梅出来。
正在这时,尹癞子出现在我的视野中,快速爬行的癞蛤蟆来到我的面前。今天的尹癞子同往常不一样,后面跟着七八个穿黑色布褂子的打手,人人都拿着手枪,威风得不得了。我没有想到的是,这一伙人直接冲进了诊所。
我和小强被尹癞子赶到诊所对面。
紧接着又开来两辆大卡车,是日本人的车,从车上跳下二三十个手持长枪的日本兵,一窝蜂的把诊所围住了。
不大一会儿从诊所里面抓了三个人出来,头上均被罩着黑色头罩。他们被强制赶上了卡车后,卡车一溜烟的开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