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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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还在下。
为首的汉子望着门前的两尊黑影。眯着眼睛想看清来人是谁,却发现有一人撑着油纸伞。油纸伞遮挡住了大部分光线也遮挡住了这个人的脸。
撑伞的会是谁?窦伊穆和葬七可没随身带着油纸伞。
“你们这般该杀的恶贼!”撑伞的人怒道。
为首的汉子见自己的事情三番四次地被搅扰,不由得怒上心头,“你们又是什么鸟人。识相的给大爷滚开!”
“哼!”
撑伞人将伞抬起打量起屋里的情况,最终目光定在了头发凌乱,眼神涣散,衣物难以遮体的小翠身上。他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接着又看向躺在地上生死不知的张淼。
他看向身边的这一人,说道:“葬七兄,我先去看看张大哥的伤势如何?”
葬七点点头。
这二人果然是葬七和窦伊穆。可手中的油纸伞从何而来?
窦伊穆将手中的油纸伞递给葬七,快步走到张淼的身边俯身查看张淼的伤势。
他给张淼号完脉后轻吐一口热气轻声说道:“张大哥无大碍。只是脑部受了撞击加之气急攻心混了过去,不消片刻自然会醒的。”
葬七点头。
人未死就好——若是死了怎能看见他手刃了这般恶贼。
堂屋内的这群汉子见窦伊穆穿着华丽举止不俗,应是哪家的公子奴才出来游山玩水的。而葬七则被认定为奴才!
这可让他们犯了难。打晕打死一个老百姓尚可罢了。若是不小心惹了地主豪绅家的公子爷,这可是害命的事儿。
为首的汉子还算镇定问道:“你们是哪家的公子奴才。”他这样想若是近处的他们几人大不了跑了便是,若是远处的就让这位公子爷识趣地滚蛋。
葬七对为首的汉子的问话充耳不闻。他单手卸下背后的赤色裹刀布,将它放至地面从中抽出了这柄长三尺有余地刀。
——横刀。
葬七站在门外左手撑伞,右手提着横刀。
雨淅淅沥沥地敲打着油纸伞面,发出清脆悦耳地敲击声。
为首的汉子见葬七抽出刀来,他脸上镇定的神色换成了惊恐。他也是长年在外跑动的人,看着葬七所使用的刀具便知道这两人绝不是什么地主豪绅家的公子爷。
官衙的人!
他懊悔十分哪曾想到在这儿竟然会碰见官衙的人。此时此刻他真想朝着自己的脸上扇大嘴巴。
他现在已经肝胆剧颤,抱拳作揖慌忙道:“大人,大人,二位大人。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大人,还请二位大人绕小的一命。”
他身后的汉子也是眼尖之人,跟着他们的大哥走南闯北也见过了不少人物。一看自己的大哥如此做派便知今日他们定是惹了不好惹得人。
他们低着头浑身打颤恐惧道:“请大人饶了小的们吧。”
窦伊穆起身看着这群汉子厉声道:“你们真是犹如那墙头之草。本官来问你们,可知按照大唐律法强暴良家妇女该当何罪?”
为首的汉子一听这话竟然真的是官。瞬间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噗通一声!
他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呜呼求饶道:“大人饶命啊!小的再也不敢了!饶了小的这一次吧!”
葬七忽然将手中的横刀提起,任由雨水溅落在刀身。
杀人之前洗洗这即将变得污秽的刀。
“想怎么死?念在你们无危害性命,我给你们一个选择的权利。”葬七冷冷道。
为首的男子的头磕的更猛了,“大人,大人,饶了小的一命吧!小的上有八十岁的老母,下有尚在襁褓中的孩儿。小的再也不敢了!
给小的一次改过的机会吧!”
汉子身后的弟兄们相继跪倒在地不断求饶着。
窦伊穆见状怒道:“你这厮还知道你是有父母孩儿的人?”他一指昏迷不醒的张淼,“你可曾想过他的父母?你对他下手的时候,可曾想过他的孩儿?
好一句‘给你一次改过的机会’,当真是厚颜无耻之徒!!!”
汉子不敢言语只是不断地磕着头乞求个不停。
本应瘫坐在地上的小翠似没了人压制突然站起身跳着蹦着嬉笑着,挂满泪痕得脸呵呵笑道:“杀了他,杀了他!”,忽然又哭起来,“还我的相公!我的相公死的好惨!”
许是念着了她的相公,她呜唉一声嚎啕起来。嚎啕片刻后,轰嗵一声摔倒在地晕厥了过去。
汉子心里顿感惶恐万分,特别是听见小翠的疯言后,吓得如筛糠般颤个不停。
窦伊穆见小翠疯疯癫癫的模样猜着应该是小翠的精神受到了极大地打击所致。
他看着晕厥在地的小翠于心不忍,穿过跪在地上的汉子们,将小翠扶到了床上,也一同将张淼放到了床上。
他细细地给小翠,张淼二人号起了脉。
葬七有心想将这群恶贼诛杀在此,但在杀之前还有事情要做。
他冷冷问道:“你们几人可知罪?”
为首的汉子慌张道:“小人知罪,知罪。只求大人能绕过小的一命。”
葬七忽而问道:“窦大人,根据大唐律法,这几人该如何判得?”
正在给小翠,张淼二人号脉的窦伊穆被葬七一问,沉思道:“据《唐律疏议》上的《斗颂律》上来说,强暴民女以及施虐他人理应杖责一百,若情节严重者则刺配流放。”
葬七继续问道:“对于此案窦大人,身为大理寺少卿的你该如何判得?”
大理寺?大理寺少卿?
为首的汉子脑子发胀嘴里苦涩,他心里痛呼倒霉。只盼着这位大理寺的大人能从轻发落。
窦伊穆检查完张淼和小翠的伤势后,正襟危坐在床榻之上,斥道:“你们这群脚夫与恶贼何如?
按《唐律疏议》判你们个杖责一百刺配边关也毫不为过!且无自首情节,所以唐律中的减刑一等不适用你等。”
为首的汉子和他身后的弟兄不断地磕着头直呼饶命。
窦伊穆接着道:“但,念你们认罪尚好,张氏夫妇身体并无大碍。故此,本官让你们交出一定钱财以当作张氏夫妇地医药费。
我朝规定在不能私设刑堂。所以,本官只好押解你等送官查办!你等可有异议?”
为首的汉子以及他身后的弟兄死中得活,岂有什么异议。磕头称是。
窦伊穆看着葬七说道:“葬七兄,你看这样可好?”
葬七点头说道:“窦大人判得合理合法,我对窦大人的判决没有什么异议。”他一顿道:“但……按我的意思是除恶务尽!”
为首的汉子悄悄地抬起头看了站在门外的葬七一眼,发现葬七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他心里一颤瞬间低下头,背后出了一身的冷汗。
窦伊穆眉头一皱,沉声道:“葬七兄,这伙恶贼有罪,但罪不致死!而且身为大理寺少卿的我也不可能看着你私设刑堂。”
葬七看向窦伊穆。窦伊穆看着葬七。
两人悄然对立。
剩下的人大气不敢喘!唯恐惊扰到二人,影响到自己下一刻的性命。
葬七往前踏了一步。
窦伊穆寸步不动。
“嗯……”
昏倒的张淼率先醒了过来。
葬七和窦伊穆之间严肃的气氛被这一声嗯打破。他们不约而同地看向了床榻之上的张淼。
张淼揉了揉肿胀地额头茫然地看着房顶,像似在回忆发生了什么事。
他猛地坐起大喊着“娘子”。接着他便看见了奇怪的一幕。
首先,他看见他的娘子安稳地躺在自己的身边。接着他看见窦伊穆坐在自己的身边,看着门外似乎站了一个人。
最后,他看见了这伙欺侮他娘子的恶贼正跪在地上。
他奋力地想要爬下床准备对着这伙恶贼挥动拳头。在一阵头晕目眩让他只能伏在床头瞪着他们,指着他们骂道:“你们这群贼人不得好死,就算我到了阴曹地府也要将你们一个一个地拉下来抽筋扒皮。”
窦伊穆见张淼还有力气说话,安慰道:“张大哥快快躺下,小心急火攻心伤了身子。张大嫂并无大碍,只是暂时地晕厥了过去。”
张淼看着窦伊穆,想起窦伊穆还在自己的床边,不由得惊讶道:“窦老弟,你怎么会在这里?杜老弟在哪?”
窦伊穆对着张淼笑了笑。
张淼一个山野村夫如何认识窦伊穆?而他口中的杜老弟又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