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会仪式依然在继续,伴随着喇嘛的鼓声和吟唱,我们所有人都陷入了幻象之中。
我在自己的幻象中见到了祖先茹毛饮血的狩猎生活、他们的夸富宴、以及他们的萨满仪式。
原来那就是萨利希族的萨满,他黝黑的身体大部分都裸露在外,只有一根树皮腰带束在腰间,吊下来的装饰遮住了隐私部位。他的脸上涂满了白黏土,头上插着鸟羽,在台子上一边敲鼓一边摇头晃脑地吟唱,整个人完全陷入了癫狂状态。
“你在觉醒萨满之力的同时,也传承了先代萨满的部分记忆。”迦莲娜见我一脸迷惘,主动给我解惑。
我马上意识到了刚才脑海中出现的种种不可思议的画面,原来那就是自己族人真实的生活。
我欣喜地问道:“这么说,我已经成功地觉醒了萨满之力?看起来并不难嘛!”
“按道理说,确实是这样。”她的蛇头对着我点了点,眼神里流露出歉疚的神色。
我心里一咯噔,“什么叫‘按道理说’?”
她的身体在虚空中迎风漂移,靠近了我一些,盯着我凝视了数秒,终于才开口道:
“入会仪式到这里应该已经算是完成了。你的体内现在流淌着你的先祖从我那里获得的魔力,一旦萨满与守护神之间的这种关联建立起来,那么每当萨满运用魔力的时候,他就可以将守护神召唤出来,并使用它的魔力。”
“你的意思是说,我可以在需要的时候把你召唤出来?”我的内心忽然隐隐有些激动。这得是一件多么装逼的事儿啊!
“是,”她眼中的歉意更浓了,“但也不是。”
我一愣,这该如何理解呢。
她随即开口解释:“在那次种族大屠杀中,我的魔力被施加了咒印,从此产生了异化,每当我使用魔力时,就会让人世间瘟疫横行,世人必定恨我入骨。而且,易洛魁联盟现在还在对我和我的族人追杀不止,如果我被你召唤出来,被其他萨满看到的话,必定会遭遇追杀,至死方休。”
她这话说得我汗毛直竖。我这么一个遵纪守法的良好公民,长这么大没见过犯罪分子,若是突然遭遇追杀,那还不得乖乖横尸街头。
我又小心翼翼地询问道:“这么说,我即使觉醒了萨满之力,但是依然无法使用这种力量。那不还是与普通人无异?”看来我脑海中的装逼行径实施不了了。
“这倒也未必!”她的眼色忽而变得严厉起来,我立刻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威压,“只要你肯让我侵入你的精神之中,运用你的精神之力施展魔法,那么,我既不用现身,你也可以获得我的力量。”
“什么?”她这话一出口,我脑海中立刻浮现出安琪楚楚可怜的模样,她不就是被守护神侵入了精神之中,吃尽了苦头,最终才变得神经兮兮的吗?难道我也要跟她面临一样的下场?
“其实你没必要这么大惊小怪,你之前已经接受了一次萨满的附灵,这次无非是再接受第二种附灵而已。一般情况下,萨满一生只能接受一次附灵,否则会因为身体强度不够而遭到魔力的反噬,但是,你这次运气好,碰到了千载难逢的大机缘。”她说这话时,蛇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
我心中警惕心大起,辩解道:“你可别唬我,我见识过第二种附灵产生的后果,我会变得神经兮兮,疯疯癫癫的,鬼知道还会有什么其他不可预见的恶果呢!”
迦莲娜又凑近了我一些,她的蛇信几乎喷到我的脸上,语气重新又变得慈悲:“孩子,你要明白,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你要得到一样东西,必然要付出同等的辛劳,承受同等的痛苦。”
“那,我如果同意的话,会疯吗?或者说,会死吗?”
“当然不会,那样对我也没好处。你这次得到了一个大机缘。因为在这次由佛教(雍仲本教的现代变体)主持的百族入会仪式上,佛神会普渡每一位入会的萨满,如来以慈悲为怀,若是有任何人在入会仪式中出现差池,他们会毫不犹豫地出手相助,这才是我敢冒险对你实施第二种附灵的底气所在。”
听她这么一说,我这才舒了口气。刚准备点头答应。
迦莲娜的右手中突然闪现出一把闪耀着金光的长矛,我还没反应过来,她的长矛已经脱手而出,只见我眼前一片金光闪过,长矛已经刺穿了我的胸口。
我去,这是我在晕过去之前唯一来得及说的一句话。
但是我感觉自己并没有死,而是被吓晕了过去。
就在我的意识即将消散之际,突然感觉一股暖洋洋的气息从天灵盖顺流而下,瞬间流遍四肢百骸,浑身舒坦,这股暖流直接让我恢复了意识,并清醒过来。
哪知我刚睁开眼,迦莲娜的第二根长矛已经直刺过来,这一次直接刺穿了我的脖子,估计大动脉已经断了,眼看命不久矣,然而,就在我奄奄一息即将失去意识之际,又是一股暖流从天灵盖流下,身体再次恢复了力量和意识。
此时,她的第三支长矛再次不失时机地刺穿了我的脑袋,从一只耳朵进入,在从另一只耳朵穿出。
如此一来二去,她的攻势越来越猛,频率越来越快,好像在跟那股暖流争夺我的意识一样。
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挨了多少打击,反正最后我整个人已经变得毫无意识,只剩下一副千疮百孔的躯体,让我想到了马蜂窝。
一片黑暗,死寂。
当我悠悠地醒转过来时,烛光闪闪,影影绰绰,我竟然已经回到了最初的帐篷里,但是为什么感觉气氛这么怪异呢?
周围五十多个萨满,一百余双眼睛全都齐刷刷地盯着我,此时他们身上的羊毛毡全都摘了下来,露出了肤色各异的脸,我甚至还在其中见到了安琪,但是此时我无暇顾及太多,因为大家看着我的眼神,大多充满了愤怒,此外还有讥笑,嫉妒,和好奇。
我的视线继续移动,终于看到了端坐于主座上的那位喇嘛,他的气色看起来有点虚,也是好奇地盯着我,脸上似乎还带有一丝委屈之色。
这是怎么回事,就在我满怀疑惑时,身旁一位少年开口大笑道:“兄弟,你的守护神呢?迷路啦!”他带头大笑起来,引得其他人也跟着哈哈大笑。
我看着他讥讽的脸,突然发现他的额头正中央隐约可见一个黑色的“王”字,他这一笑,一头老虎突然从他额头上浮现出来,也跟着发出阵阵虎啸。
我再看其他人,有的人在袖子上缠着一条蛇,幽幽的蛇眼正不怀好意地望着我,有的人手里正把玩着一条鱼,还有的背后有只羊,安琪的肩头则落着一只海燕。
再回头看看我自己,我全身仔细摸了一遍,发现什么都没有,四周也都看遍了,空空荡荡。
周围的人看着我滑稽的表情和动作,笑得更加畅快,就像在看一个小丑。
这时安琪说话了,她的声音还是那么好听,“小龙哥,你是觉醒失败了吗?我刚才见到台上的师傅在你头上点了好多下,然后你浑身颤抖晕了过去。现在你醒过来的时候,身边连守护神也没有。”
“哼,你白白得了佛神的神力,竟然还没有成功觉醒守护神,早知道就应该让佛神来指点我了。”有人气哼哼地说道,立即引来一大片附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