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承欢走回医院，办公室里空无一人，她荒凉地吐了口气，无力的附倒在桌子上，把头埋进臂弯里。
“哎呦我的祖宗！”刚躺下，周正就急吼吼地跑进来，“刚才您去哪渡劫了，催命连环炮到处找人，你快看看你的手机，指不定打爆了！”
褚承欢惊了惊，赶紧低头拉开抽屉拿出手机。
手机黑屏被按亮。
崔主任三个未接电话，两条短信。
“五分钟，四楼拐角第三手术室。”
“人在哪！”
周正看见褚承欢脸上的墨色越来越重，以为她下一秒就会疯，会大叫然后冲出去。
但是她没有，只是轻轻把手机扣倒在桌面，抬手抹了一把脸，镇静地起身倒了一杯冷水，一饮而尽。
然后。
继续附在桌面上睡觉。
周正抱拳，就差给她跪下来。
接下来的时间，办公室安安静静。
周正看他的病历，褚承欢睡她的大觉。
大概又过了半个小时，杯口刚刚凑近周正嘴边，褚承欢像被雷击中一般，忽然拉开椅子，飞快跑了出去。
倏然被吓到，手一抖，半杯水散出来，周正猛地抽纸巾擦衣服，嘴忍不住往外吼：“褚承欢你诈尸啊！”
褚承欢没有等电梯，直接爬上四楼，刚刚走到拐角，手术室的门叮的一声被打开。
崔主任领着两个穿着豆绿色手术衣，戴着无菌口罩的实习医生从里面走出来。
崔枫栋一出来就看见了离自己五米开外的褚承欢。
两个年轻的实习医生很有眼力，对视了一眼，小声跟崔枫栋说了两句话就走了。
经过褚承欢身边的时候微笑着打招呼：“褚前辈好。”
褚承欢轻喘着，伸手若无其事的理了理额前的碎发，微微颔首。
其实自己比他们大不了多少，对于前辈这个称呼褚承欢着实有些不习惯。
两人走到尽头，褚承欢才走到崔枫栋面前，喊了一声：“主任。”
崔枫栋半垂着眼角，扯下口罩，像是满意的点点头：“不错，手术时长扣得很准。”
这句阴测测的夸赞让褚承欢全身紧绷。
在自己漏了一拍的心跳声中，褚承欢听见崔枫栋低声问：“又发病了？”
褚承欢垂着眸子，不说话就是答案。
“实在难受就休息几天。”
“主任我没事，”褚承欢说，“下午的手术……”
崔枫栋皱眉生，硬的打断她：“如果真的可以的话刚才你人呢？”
褚承欢立刻败下阵角。
她逃跑了。
纵使崔枫栋给她解释的机会，她都无话可说。
一瞬间，觉得一颗热忱的心瞬间冷下来。
褚承欢木讷无言，有一种无能为力的慌张感，就像是自己内心深处最隐晦的，最想要神藏的东西被别人看穿，戳破。
崔枫栋心里自然有些恼火，他正是抓住褚承欢的弱点，试图以毒攻毒，利用让她产生恐惧的根源，用最直接的画面才刺激她的大脑神经。
奈何故事的女主人公连试毒的机会都没给他。
或许是褚承欢脸上的不知所措的神情让这个中年男人产生同情，崔枫栋静置片刻才缓缓开口：“就比如刚刚做的那台手术，车祸重伤的病人大网膜和小肠管外露，急诊科主要以内科为主，负责伤口止血，清创，输液，消炎，很多时候还是会转交到我们外科，最后破损的肠子还是需要我们修复。?”
崔枫栋顿了顿，思量些许忍不住又开口：“你对车祸之所以恐惧，是因为你亲身经历过，多半是由于心理因素引起，还有呼吸过度综合征，它与呼吸系统控制有很大的关系，类似于哮喘，但是我相信同为医生的你也知道，这是心理疾病的延伸病症，一般不涉及器质性病变。”
崔枫栋忧心忡忡的推荐：“我认识一个不错的心理医生，我把他的联系方式给你，给你几天时间调整，你去看看吧，要知道一个医生的情绪很可能会影响患者的病情。?”
褚承欢面沉如水，紧扣着齿关，那个“好”字要很难才能从舌尖上滑下来。
她不是没想过去看心理医生，但是心里总有一些顾虑，一是精神类药物副作用很大，二是她有心理负担。
好像前脚走进心理科，后脚别人就真的会觉得她是个精神病人。
这些年别人嘴里怎么说的，她并不是没有耳闻，表现得那么明显，万一落实了会怎么样？
医院会辞退她？同事会笑话她？患者也会不信任她？太多太多，任何一条都是她不能承担的后果。
褚承欢下午就离开了医院。
晚上褚承欢正忙着收拾行李的时候，门铃响了。
“当当！”映入眼帘的是两个食品店的布袋子，一下秒便降下来，露出庄丝丝一张挤眉弄眼的脸，“我带了麻辣小龙虾和毛豆！”
褚承欢笑笑，侧着身子让庄丝丝进来。
庄丝丝对这褚承欢的家早已轻车熟路，鞋子一甩，自顾自地走进厨房拿盘子：“今天一天都没见到你，后来才听周正说崔命连环炮破天荒给你放假了。”
“嗯。”褚承欢淡淡的应着。
“我天小欢欢！”庄丝丝走出来看见门背后一个小小的皮包，像是感觉到了什么，抬眼对上褚承欢的脸，“我没放假啊，去不了西藏的。”
褚承欢闻言不觉失笑，很坦然的回答：“去一趟H市。”
庄丝丝不解：“那H市干嘛，你爸妈的军大院也不在H市啊？”
“就是有些事需要去核实一下。”
“方便说吗？”庄丝丝隐隐猜到了是关于褚承欢父母的事。
“回来我都给你交代行不行。”褚承欢已经盘腿坐在地毯上，解开了毛豆的袋子。
“行吧，”庄丝丝想了想，“过年放假那几天我们去一趟西藏吧。”
褚承欢眸光微敛。
每次钱包里有点钱，庄丝丝就嚷嚷着去西藏。
说那里是天堂，世外桃源，会遇见仙女和天神。
可是也就是嚷嚷而已。
从大一到现在，钱包都换了几个人，腿还没迈开。
见褚承欢不信，庄丝丝再次强调：“我说的是真的，二月份有今年最大的极光。”
褚承欢笑笑，不以为然：“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