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凛回到家的时候天已经有些暗了,菩提树下,他很远就看见母亲张雪容摸着黑在切菜。
他赶紧跑进厨房,按住母亲手里的菜刀:“妈,你眼睛看不见,这些活留着我回来干就行了。”
悬在半空中的两只手松了松,张雪容笑道:“我呆在家闷得慌,总想找点活干,况且你上了一天的课,回来老师肯定布置了作业。”
卫凛把张雪容扶到一边坐好:“炒个菜能花多长时间。”
“你这孩子。”张雪容苦笑不得,“对了,新学校待习不习惯,老师同学对你还好吗?”
她坐在一侧,失了明的眼睛仍是满是担心。
提到学校,卫凛突然想到了褚承欢,笑了一声:“挺好的,老师和同学都很照顾我。”
“那就好,你好好读书,不要管家里的事。”
“嗯。”
自从卫远林出事后,母亲张雪容日日郁郁寡欢,整天以泪洗面,最后哭瞎了眼睛。
卫凛三番五次要带母亲去医院检查,都被张雪绒拒绝了,她说这是心病,医院的药不管用,久而久之卫凛也就不再提这件事。
卫凛母子现在住在N市胡同里一个小院子,房东人很好,兴许是看他们孤儿寡母可怜,房租收得并不贵。
依靠着卫远林先前的积蓄,不出意外足够到卫凛上完大学。
卫远林是舟山有名的建筑师,因为房子设计得好,颇受人敬重,收入很不错。遥想当初,卫凛也算无忧无虑。
只是今时不同往日,父亲丧命,家庭落败。工地的工头授了上头的意,对他们爱搭不理,最后草草了事,先前那些巴结父亲的人如今都避而远之。
或许是从小耳濡目染,或许是骨子里就带着那股子热爱,卫凛也对建筑这门专业有种跃跃欲试的憧憬,再加上有天生的专业免费启蒙辅导,学起来就更加容易了。
小时候每次见到父亲的建筑时心里都会激情彭拜,想着什么时候别人也会亲切爱戴的叫他一声“卫工”。
他想设计出让别人心仪又觉得温暖的家,不是大城市里那种冷冷清清的房子。
自从父亲出事以后,图稿、建筑模型、工地这些事情就成了母亲化不开的心结。
干建筑这一行的风险实在太大了,从那以后母亲叫他认真读书,卫凛知道,言外之意便是不要再去触碰那些事物和记忆。
可是一个人心中一旦有了信念,便可以清晰地看出那种接近于摩拳擦掌的冲动和朝气。
卫凛第二天起得很早,嘴里叼根油条就上学去了。
他穿了校服,蓝色的校服,蓝色的运动裤,整个人看起来十分青春洋溢。
哼着一嘴小曲,校牌扣在食指懒洋洋地甩啊甩啊。
走到校门口的时候看见了褚承欢。
她低着头,秀气的眉宇拧着川字,正好声好气的不知道跟孟泽民说着些什么。
孟泽民板着一张脸,就是不肯松口,好不敬业。
往往高傲的人,一旦卑躬屈膝,总会让人莫名心疼。
“您就让我进去吧,我真的真的只是忘记了。”
卫凛耸耸肩,将校服外套披在肩头:“哟,好学生,溺水啦!”
昨天卫凛在后面的黑板上看到成绩单,这厮回回第一名,妥妥的好学生。不是说遨游在知识的海洋里吗,你在边缘挣扎,那不是溺水是什么?
溺水?褚承欢远远看了他一眼,这家伙穿上他们二中的校服,当真有些人模狗样。
卫凛迈着步子走过去,弯腰,凑过去:“我有一个办法能让你进去,要不要啊听好学生?”
有热气扑在脸上,褚承欢仰起头。
近距离的平视让褚承欢十分清晰地看到卫凛的模样,第一印象就是白,五官生得不错,眉目俊朗,两双瞳仁黑到发亮,清澄得没有一丝杂质,就像是从古画里面走出来的仙人一样,一帧一帧都是精雕细琢。
褚承欢心里一跳,趁卫凛还没对她笑之前挪开眼睛:“说。”
卫凛凑近,想要看清她藏在脸部表面下的东西:“你凑过来一点啊。”
尾音很自然拖起,吊儿郎当的,总是带着若有似无的慵懒,像是一根无形的羽毛,挠得人心尖发颤发痒。
褚承欢下意识后退一步,抬眸想听他说。
那人笑得高深莫测。
“你跟孟老头打一架,用你的内力干翻他。”
“……”
那时候天气舒朗,少女容颜纯净美丽,肌肤雪白,领口露出来的脖子也嫩生生的。
卫凛承认,她的确很惊艳,是造物者当之无愧的宠儿。
只是一个侧脸,他目光都有片刻凝滞。
褚承欢移开身子的时候,风带动着,那种少女自带的味道,像栀子花一样透着淡淡的香味。
此时太阳正盛,地面被阳光照得暖黄,空气中混合着鲜花绿草的清香。
尼玛的!
这丫头以后得便宜哪个混小子啊!
觉得受到了极大的侮辱,褚承欢懊恼,气得脸红,别开头,也不说话,只是迈着步子往回走。
“喂,没有校牌要扣操行分,这样期末就拿不到市三好生的名额了!”
被人戳破心事,褚承欢咬唇,衣襟下那只柔弱无骨的手生生捏出一道汗。
“我真有办法。”卫凛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心软,连说话的语气都不自知的降了几个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