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到大,父母因为工作原因,经常都不在家。外公外婆年纪大了,也早已经没心力再去管一个半大孩子。家里一直都是请的阿姨打扫,做饭。
一如既往,我放学回到家,餐桌上已经摆好了饭菜,扣着饭菜罩。阿姨已经走了,家里打扫的一尘不染,却没有一丝人气儿。我家离学校很近,就在学校对面,隔着一条马路,可不管我回不回家、早回还是晚回都没有人管我。我也乐得自在,反正有吃有住,有学能上。
直到初三那年,母亲公司的新研究项目资金链断了,她久违的日日回家,虽然回来很晚。我白天上课,等晚上回了家写完作业睡下后,母亲差不多才能回家。母亲是一个独立女性,但却做不到事业家庭兼顾。很显然,她在事业和家庭中选择了事业。就连当年我出生,她也只是请了三个月产假,坐完月子便投身工作,把我交给了外婆外公照顾。
母亲在一家生物医药有限公司担任COO(首席运营官),负责公司主要运营。长时间的控制、安排员工,让她即使在家里,也丝毫不改严肃强势的作风。这让她和父亲美满的夫妻生活间出现了裂缝,母亲选择了逃避,她每天工作完不再回家,而是独自去了我家另一套公寓居住。她似乎觉得只要她跟父亲保持些距离,就不会让矛盾加深激化。
不同于母亲的态度,父亲觉得近距离的交流才能解决问题,但由于奔波忙碌,也顾不上去处理这些问题。父亲是一个很有自己风格的室内设计师,不说多么有名气,但也是市内数一数二的。父亲虽然高傲,但随性淡然。不像传统的中国式父子关系,父亲只会告诉我大方向,让我自己去做选择,只要不违背道德底线,他就不会干涉我的选择。因为工作原因,他总是奔波在各个地方,所以一年到头儿,也只有过年那几天才能见到他,平时有什么事,我们也只能通过电话视频来商量决定。
相较于和母亲的陌生,我和父亲的关系还算融洽。
可也就是初三那年,母亲突如其来的陪伴关切,让我很是不适。我本就没什么家庭观念,而且生来性子冷漠。在我过去十几年中,从来没有因为什么事而兴奋难过,对我来说,人,生来就是个体,没人能为你而活,即使是你的父母。但母亲很显然接受不了我对她如此冷淡,她从一开始的热情关心,渐渐变得暴躁。我因为初三繁重的学习任务,累的不想再去维持这样陌生却要强装亲近的母子关系,母亲终于在一天晚上爆发了,她用一种很失望的眼神望着我,质问我为什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为什么不学好的,为什么她供我上学,我却学成了这个样子。
我有些无奈,便问她,母亲,你知道我小时候是什么样子?她似乎被我问到了,怔愣了一会儿,有些苍白无力的辩解道,我是你的妈妈……我……当然……。最后两个字怎么也说不出口。后来似乎自己觉得也没理,收拾东西夺门而去。
不到一会儿,父亲打来电话,询问我情况,我大概讲了一下,让父亲去劝慰一下母亲,我忙着中考,实在顾不上。父亲似乎刚刚和母亲吵了架,也不太愉快,让我不用管母亲,好好准备高考。
我以为事情也就这样了,但我低估了母亲的‘挑战欲’。一到礼拜天,她就来家里住,说方便照顾我,我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要她不闹就好。可渐渐的,母亲把工作也带回了家里处理,天天有打不完的电话,有时候被工作闹得心烦了,就开始在客厅开视频会议责骂员工。
那天,母亲正好又在家里开会,父亲回来看见她愣了一下,母亲抬头看了一眼,没理父亲,面色如常的继续安排事宜,其中一个员工一个劲儿追问着一个问题,惹恼了母亲,她便大声诟骂他。父亲皱了皱眉,低咳一声,指了指我的房间道:“你低点儿,阿渊还在学习。”母亲依旧没理父亲,等她开完会,父亲便拉着她说要聊聊,不知道两人聊了什么,聊着就吵了起来,父亲责怪母亲一直不管我,事业脑,有了矛盾不解决出去独住,母亲则嫌父亲一年四季都在忙,还好意思说她不管我,说我是外公外婆看大的,奶奶看过的次数屈指可数。两人吵个没完,最后不欢而散,母亲回了公寓,父亲坐在客厅抽烟。
等我出了客厅,父亲已经抽了好几根,客厅全是灰白色的烟雾,我皱了皱眉,拉开了窗户,坐在父亲旁边,说:“爸,我想去S市上高中,等我走了,你跟妈妈好好说说吧,别吵了。”父亲看了我一眼,“决定了?S市可没有B市有前景。”我郑重的点了点头,“既然你当年能从S市走出来,说明那儿也还可以。”父亲点了点头,“也好,那你准备准备,我告一下你姑姑,过去就住她家,不过那边的重点高中有点儿难进,只能哪个能进进那个了,到时候你得下点苦了。”
就这样,我去了那个永生难忘的小城,遇到了那个笑靥如花的女孩儿。
我第一次见到她时,是我办入学手续的那一天,他们刚军训完准备回教室。我第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女孩儿,女孩儿身材高挑,扎着高马尾,浓眉大眼,旁边跟着个唧唧喳喳的姑娘,女孩儿时不时被那个姑娘逗得一笑,她笑起来很好看,但总有种疏离感,后来姑娘被别人叫走了,女孩儿便独自一人走着,漂亮的桃花眼中没有一丝感情,仿佛生活带不给她一丝乐趣,与刚刚那个带着些笑意的她截然不同。我觉得有些有趣,便默默的跟着她,发现竟然就是我即将去的那个班。我不禁有些期待,她是个怎样的女孩儿。
等我正式去上学的那天,我站在讲台上,一眼就看到坐在正中央的那个女孩儿,她有些好奇的观察着我,我还没来得及多看她几眼,班主任就让我做自我介绍,我淡淡的说完,发现她眼神中没了好奇,多了七分距离,三分欣赏。这样的距离感让我莫名不爽,看到她闹她同桌时,更加不爽了,所以她回头看我的时候,我第一次主动向人示了好,不过她貌似没什么反应。后来那个唧唧喳喳的姑娘来问我要转学手续,为了方便联系,她问我要联系方式。我想着她跟女孩儿关系好,说不定我可以骗个联系方式逗逗她,便给了那姑娘。等晚上回了姑姑家,吃完饭上了楼,便看到了好友申请,我同意之后,那边儿半天没有说话,我就去看书了。看了一会儿,那边终于发来一句,说她叫张润雪,正当我不明所以时,她说了句她是帮人来要手续的,我反应了过来,省的我骗联系方式了,头一次觉得聒噪的姑娘还算顺眼。
后来换座位,我因为个子高,最后一个才进去,进去发现剩下的那个座位竟然就是张润雪的后排,我有些惊讶。再后来英语课上,张润雪看着没那么排斥我了,貌似还很关心我,但为了不让她被吓到,我还是决定循序渐进。直到那次月考,米蔷去安排考场了,张润雪看着她们的东西,小小的脸上挂满愁绪,等我反应过来,我已经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我帮她把东西搬到了办公室,她似乎很高兴,眼睛里充满了喜悦,亮晶晶的,很好看。第二天,她还给我抄了考场考号,这是把我当自己人了?可是为什么半个小时没到,她又恢复了冷冰冰的样子,甚至有些……失落?接连两天,她都没怎么理我,我有些琢磨不透,到底哪个环节出了错。月考后,我本来想去找她聊聊,就看到她被办公室进出的人挤成了一团,我有些怕她摔倒,就去搭了把手,似乎是离得近了些,惹得她害羞了,耳朵红红的,很可爱,她悄声道了谢,我不禁有些想逗她,便凑到她耳边,回道,不用谢,看着她耳尖愈发红了,我不禁有些想亲亲她,太可爱了。我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还好教室到了,我帮她放好东西就立马转身去了楼道,凉凉的夜风将我不清醒的脑袋吹的清醒下来,这是我第一次开始审视自己的感情。
我以为我这一生都不会心动,毕竟比她漂亮优秀的女孩儿也是见过的,可遇到她,才知道爱情有多么的不讲道理。
一开始我也只是好奇,一个笑起来那样好看的女孩儿,为什么眼睛里没有一点光,可看着看着,自己动了情。我试过不再去关注她,可总是忍不住将视线投到她身上,我知道我放不下了。既然我放不下,那你就别想逃脱。似乎老天也听到了我的心愿,米蔷开始各种有意无意的帮我,我当然是照单全收,顺水推舟,成了她的同桌。我熬了几个大夜,帮她整理了一下重要的知识点,后来在一次背诵中,我才知道她当初为什么突然对我那么冷淡,竟然是因为我习惯性道谢,让她觉得我有距离感。我解释了一下,为了不吓跑她,我没有表白,我觉得还是有些太早了。谁知道没过多久,她竟然受伤了,看着她疼的小脸都煞白煞白的,我心都揪了起来,有些生气,但更多的是担心。我想都没想,抱她去了医务室,她似乎看出我有些生气,小声的解释着,看着她这样子,我气都气不起来了。后来她似乎为了缓解气氛,一直在跟我说话,被我逮着个机会,好生逗了一番,要不是老师来了,就不止逗逗她那么简单了。进去处理伤口时,我才看见她伤的有多严重,她就这样一声不吭的忍了这么久,也不知道她是哪来的坏习惯,都这样了还不哭不闹,乖的让人心疼。
直到后来,我才知道她不是不想哭闹,只是有一个那样恶劣的母亲,让她即使哭闹也没有糖吃。我心疼极了,只想将她捧到心尖儿上宠。可她却开始躲着我,一连好几天,我都找不到机会跟她表明心意。唠叨的班主任此刻就显得格外重要,我去找他说同学们最近压力太大了,申请自习课能不能看部电影放松一下,他没多想就同意了。于是趁着这次机会,我向张润雪表白了,我其实都没想着她能同意,可她就是同意了,那天晚上,我激动的第一次失眠了,我估摸着时间,给她打电话,她估计还没睡醒,声音软软的,让我想抱着香一口,可我还没说什么,她就又睡着了。我想着那样的妈肯定也不会给她做饭啥的,便让阿姨多准备了一份早餐。
张润雪自从答应了我,似乎比以前肆意了很多,就好像不管不顾的扔掉了压在她心头的石头。我看着那样的她,松了口气,她能自己想开是最好的。
只要她愿意,她可以在我的世界里放肆张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