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怡扬苑
林潇早早的派人来接碌漾,浩浩荡荡的来了一大队人马,连厨房里掌勺的大师傅的给派来了。银双刚去开院门,一行人整整齐齐的排列着站在门口,吓了银双一大跳,不仔细看还以为自己开错门了呢。
“林姑娘让我们来帮碌漾姑娘搬绣架!”打头阵的是林潇的贴身丫头映秀。银双探头仔细看看,林潇的做派果然风风火火的,每次都是这么突然的就来一遭,这大早上的在这里站了两排,硬是一点动静没听着,也是不晓得来了好多会儿了。
银双确实是还没来得及去喊碌漾起床,昨夜碌漾回来的又晚,实在是不晓得一早的会有这一出,赶忙把人迎进来。
银双里里外外找了一圈,连厨房都去看了,硬是没找着碌漾。
七道熟练地翻墙进来,随手把挂在墙头的碌漾的披风取下来,平日里这时候还没开院门,每每早晨回来,七道都是爬墙进来的,这会子刚落定脚,一猛然看见院子里黑压压的一片人,愣了一瞬,见到银双老远的招手,七道也就不管了,镇定的继续往前走,反正爬的是自家园子的墙,旁人还管不着呐!
“七道,姑娘一早也不知道去哪了,这不林姑娘派人来搬东西吗,实在是找不见人了。”
七道沿着围栏往南边走,一抬头,碌漾躺在横梁上睡的正香。银双跑过去仰头看着,微微惊讶,夜里起风了,银双怕碌漾又忘记关窗子,碌漾又是吹了风会着凉的体质,起来给碌漾关窗子,那时候天都快亮了,银双是确定碌漾在床上躺着的。这会子见到碌漾躺在房梁上,就是好奇碌漾是什么时候爬上去的,站在主屋门前的一溜人探头看着,见碌漾躺在房梁上是惊掉了下巴,目瞪口呆的看着。
碌漾睡的正香,也不好得打扰,碌漾的东西归置都是有自己的顺序的,平日里没有碌漾的吩咐,别人动了东西是会把碌漾惹急了的,银双也就打发了大家,回复到时候等着碌漾过去的时候会帮着搬过去的。
碌漾翻了好几个侧面,换了好几个姿势还是没想起来的征兆,还是七道端着红烧肉在房梁下打转才见碌漾慢悠悠的起身,然后爬下来。
“昨夜皇上来啦!”七道是肯定的语气,碌漾肯定是实在睡不着了才想着出来躺着的。
“嗯!”碌漾语气冷冷的,一个字里却叫七道听出了无奈的语气。
碌漾吃完午饭也不打算出门了,库房里收着的大木箱都给搬到里屋去了,把自己关在屋子里瞎折腾,边上一个伺候的人都不留,一个银双和七道都被赶出来了,两人在院子里叹气,随后又各自忙去了。
碌漾笃定的打开第一个箱子,慢慢的把衣服,配饰取出来,小心的搭好,挂在架子上,轻轻地抚摸着。鲜红色的薄纱在透窗而来的小风中翩飞;精致的双排纽扣整齐的排列,延至胸口位置;腰带上的绣花虽然认不出纹样,但一朵朵栩栩如生,娇艳欲滴;宽大硕长的裙摆铺展开来像是一朵盛开的玫瑰。
那日,碌漾从刑场离开,闭眼都能感受到那股鲜血涌上来的感觉。打从那天起碌漾就开始制作这件衣服,每每难受了就把衣服拿出来接着做,也都是零零散散自己做出来的,都还没自己给霜儿做的那件做的快。
碌漾跪坐在地上,拉着裙摆的一角开始绣,仔细看,硕大的裙摆上杂乱无章的绣了些东西,山水花草都有,实在是看不出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蹲的久了,碌漾想着换个姿势,没拿稳,针扎到了手指。鲜血一直在往外冒,碌漾就一直看着,看着血流不止的手指,碌漾陷入沉思。
南王府
沉辞绕了一大圈,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凭着感觉来到了这里。冀亭轩外出了,沉辞确定他没有去皇宫之后就安心的在亭子里找了个叫落静静的坐着,
沉辞端着茶杯,看着里面飘散的几片茶叶,突然笑起来。管家说冀亭轩不在,沉辞居然很自然的问道,“亭轩不是去皇宫了吧?”仿佛老早就习惯了冀亭轩不在府里待着就是进宫找碌漾了。
沉辞一晚没睡,上朝的时候也是呆愣着,还是乐兴提醒才知道该回去批奏折了,折子一本一本的翻着,沉辞一个字也没看进去,一笔也没落。
不知不觉,沉辞来到了陈工的旧寨,门上当年的封条已经风化,推开门来,满地灰尘,蜘蛛网遍布,破败不堪,早就看不出什么东西来了。沉辞站在主屋前,看着塌倒的门框,翻倒的花坛,破碎零散的瓦片……老宅年久失修,风吹日晒,早就没了往日的痕迹,但沉辞就是很清楚的能想到当日这里横尸遍野,血流成河的场景。
出了陈工老宅,再往前走两个就是当年沉辞所住的府邸了,沉辞念旧,当初众人劝着遣散了府中的众人,将府邸改做他用,沉辞想着尊重下人们的意见,也就留下来了,如今唯一离开这里的人也就是沉辞一个人而已,连老是跟在沉辞身后唠唠叨叨的老嬷嬷沉辞都没带走,想着是该让她老人家安享晚年的时候了。
沉辞没走正门,这时候正是府里休息的时间,沉辞从偏门很容易就进去了,一个下人都没遇见。沉辞熟练地开门进屋,那是当年六扬住过的屋子。六扬一走,沉辞就命人用布将里面的东西掩起来,锁了门,不准人在进去,沉辞自己在府里的时候烦闷的时候就进去静静的坐会儿。
沉辞拉开床帘,翻身上去躺着。六扬也就是在这里待了六七日的功夫,有两日还是在昏迷中度过的,沉辞却觉得这屋子里哪哪都是六扬的影子。闭着眼,沉辞仿佛听见了六扬的笑。
四年前:
沉辞把六扬带回来,信不过旁人,也就把她交给从小照顾自己的何嬷嬷照顾着。
沉辞早些时候就跟着自己的母亲住到了宫里的偏园子里,跟先皇说不上亲近,沉辞母亲故去,把沉辞托付给何嬷嬷,何嬷嬷一直把沉辞当做自己的亲生孩子照顾长大的,头一次见着沉辞往府里带女孩子,高兴地不得了。
何嬷嬷不多问,就是觉着六扬看着顺眼,照顾得也就仔细些,沉辞不想多添麻烦,也就不解释。每每回来,老远就听见何嬷嬷和六扬的笑声此起彼伏的传出来。
“讲些什么呢,怎就有这么些笑话天天讲呢?”沉辞走进屋来,把食盒往桌上一放,自己搬了椅子坐下。
“说些你小时候的事儿呢,那时候你最爱爬树了,总说是要摘高枝上的花,就没一次能爬下来的,每每都会哭着喊着叫人在树下接着,还不承认自己不敢下来,硬是要人家闭着眼不许看呢!还有还有……”
沉辞看着六扬听得津津有味,头疼的抚了抚额头,何嬷嬷最爱跟旁人讲这些个有的没的了,早些时候当着沉辞的面就开始讲,后来沉辞气着掀了桌子,何嬷嬷也就收敛了,但私下还是没停过,怕是整个府里的人都晓得自己这些糗事了。
沉辞打开食盒,麻溜的吧里面的动些搬出来,前几天何嬷嬷做了道桂花鱼,六扬说是好吃,但何嬷嬷年纪大了,拿刀也不怎么稳了,说是杀鱼,却手滑不小心伤了手,沉辞也就不许何嬷嬷再进厨房了,只说是等着自己忙完了从外面打包回来。
何嬷嬷念叨着屋里还有活也就回去了,沉辞是懂的,这就是存心想着给自己跟六扬制造单独相处的机会呢。
六扬慢条斯理的挑着鱼肉,小半碗饭早就见底了。“先生出去一天打听到什么了?”沉辞刚把鱼肉往里挪了点,还没想好怎么开口呢六扬就发问了。
“林荫桥头的阿婆说确实是她拜托你去陈工府上取东西的。”六扬耸耸肩,表示自己确实没说谎,沉辞顿了顿,接着说,“但是我的术师确定陈工是中了邪术才大开杀戒的,当时在场的就只有你我两个外人,你还是不能证明你没有控制陈工。”
“我还是坚持说,我到的时候事情已经发生了。”六扬喝了口汤,镇静的回答。
“但你不能每次都那么恰巧的在杀戮发生后第一时间出现在那里吧?”沉辞盯着六扬的,语气里满是怀疑。
“如果你查了三天还是得到这个答案,那我也没办法,在凡人眼里,罪人说的说有的话都是虚假的,哪怕只是怀疑那个人犯了罪。”
“我相信你!”沉辞语气坚定,嘴角含笑。
六扬顿了顿,端起汤碗来示意沉辞,笑出声来,笑声里满是嘲弄,其实她根本相信沉辞会相信自己的。
笑着笑着,六扬的脸越来越模糊,碌漾的脸越来越清晰,渐渐地,两张脸重合在一起,后来,沉辞就只能看见碌漾的脸,满脑子都是碌漾的笑。
沉辞惊醒了,满头是汗,也就是自己做了一个梦。
沉辞将床帘放下来,扫视了一眼屋子,空落落的,六扬给自己留下的也就只有这个梦了。沉辞抬脚出去,迎面遇见何嬷嬷。
沉辞苦笑的看着何嬷嬷,其实每每自己避开了所有人,就是避不开何嬷嬷,用何嬷嬷的话来说就是,“自己孩子的小心思哪能藏得过老母亲的眼睛呢”。
南王府
沉辞感慨六扬应该是幸运的吧,因为何嬷嬷也说自己是相信她的。
冀亭轩一进门就被告知沉辞来了,远远地就见沉辞缩在角落里傻笑,确实是搞不懂发生了什么,要是有事商量,早些时候就下朝的时候就该喊着自己的,不至于亲自来一趟的吧。
“皇上今个儿怎就想着来我这儿转转了?”沉辞抬眼正好对上冀亭轩打量的目光,冀亭轩也就直接问了。
“六扬为什么是碌漾!”
冀亭轩沉默了,看来碌漾已经摊牌了,那自己也不好得再瞒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