矜尘叹口气,闭上双眸,感受微微轻风,嗅出风中带着些微青草味,忍不住出口吟道:“芳草年年惹恨幽,想前事悠悠,伤春伤别几时休。”
一阵风拂来,不觉面上微凉,矜尘下意识一摸,才发现竟全是泪水。
又哭了,娘,矜儿不是故意的,对不起。矜尘擦擦眼泪,倔强的抬眸看着天上浮云,心里想着与娘相处的点点滴滴,不由心醉。
不远处,北府一座高高的假山上,一身素白锦袍的夜银风静默地看着池塘边那瘦小的身影,冰冷的眼神中有着自己都未察觉的迷茫,却在听到那随风飘过耳边的细细吟唱时,右手轻轻覆上心口,又是那样的疼……
想那日听影卫汇报她的凄凉处境,忍不住出手相助,想办法将她引进北府,却为她挑拨自己冷漠的心而烦恼,这个丫头,究竟做了什么,让自己心疼?
春风之中,暖阳之下,看着那抹青衣淡影,夜银风薄唇微动,冷冷吐出三个字:“秦子矜……”
“秦子矜,秦子矜……”
主子晚宴已过,忙完手中杂活的矜尘正在自己所居的仆人房中洗漱,就听到张婶一路呼喊而来,顾不得收拾才刚换下的衣服,矜尘松松挽上刚洗干净、已然及腰的长发,拉开房门迎出来,“张婶,有事么?”
“快,大管事找你,在厨房等着呢。”张婶边拉着矜尘的手前去复命边告诉矜尘。
大管事?这个时候找自己做什么?矜尘心下疑惑,却也知道,即便问了张婶也是白问,索性由着张婶拉着自己向厨房走去。
“大管事,来了来了。”张婶一进厨房就大嗓门地喊道,矜尘不由一笑。这张婶,什么时候都大大咧咧的。
“大管事好。”进门见夜管事正坐在一把椅子上品茶,矜尘上前请安。
一个多月未见,这个丫头好像又瘦了,难道北府的风水不好?夜全才有这样的想法就忍不住在心底骂了自己一句,哪有说自家风水不好的,乌鸦嘴!
“嗯,张婶,你下去吧。”待张婶退出,夜全温言道,“在这里还好吗?”
“谢大管事关心,还好。”矜尘心里疑惑,难道就为了问自己好不好?
“嗯。本管事没记错的话,你该会读书写字吧?”夜全端起茶喝一口,眸眼微垂,在心里鄙视自己明知故问!哎,主子啊,你干嘛老折磨我这把老骨头?
“是,我幼年随家母学过几年学。”矜尘心里斟酌着说道。
“以后在主子面前,要称‘奴婢’。”夜全放下茶,时刻不忘本分教导矜尘。
“是。”矜尘微一愣,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奴婢”二字。
“好,王爷书房缺个侍书丫头,你明日就去那里服侍主子。在主子跟前,机灵点,不要惹主子心烦,更不能对主子不忠,你记住了?”一说到忠心事主,夜全眼珠子都亮了,恨不得要矜尘以性命担保。
不过,面前冷清淡定的小丫头显然没悟到这一层面,依旧浅浅淡淡一句:“是。”
夜全微微点头,这丫头,性子倒沉稳,伺候王爷,多大的恩典,要是一般小丫头不知该如何欣喜若狂了,可面前这位,风轻云淡的仿若事不关己。主子,难道看上了她这性子?
“大管事还有事吗?”见面前的人又走神了,矜尘不得已出声询问,自己累了一天了,很该歇息一下,在这干站着倒不如回去休息。
“哦?”夜全被惊醒似的看一眼矜尘,又上下打量一番,这丫头,其实细看,真有种说不出的气度风韵,显然与她出身的那个茅屋极不相称,不由面上一笑,“你今晚收拾一下,从明天起,住进内院,明早我来接你。”
“是。”矜尘点点头,见夜全站起身,不由退后一步,恭敬道:“大管事慢走。”
这丫头!自始至终竟再没说“奴婢”二字。多年的北府管事,夜全好歹也算是阅人无数,却有点看不透面前这微微低头的小丫头,是心机深沉还是无欲无求?大管事一路深思,不禁回头,却见矜尘早已转过厨房一角,袅袅向夜色中走去。
内院与外院果然不同。外院是下人居所,虽然也不俗,却远没有内院精致。一路跟在大管事身后,矜尘目不斜视,却也从脚下青石路的优雅干净中看到了内院的高贵清雅。
“以后,你住这里。”穿过一道圆月白玉洞门,听大管事驻足吩咐,矜尘不由抬头,这才发现面前豁然开朗。眼前是一大片绿意乍现的草地,脚下一条白玉石铺成的小路宛若一条白玉带系在绿草中央,蜿蜒伸向远处一片古色生香的阁楼。
“这里是王爷读书休息的地方,闲杂人等一律不许入内。当然,伺候的人也不允许随便离开。”大管家别有深意地看矜尘一眼,这个丫头时不时会溜回去看家人,还是早点提醒微妙。
“嗯。”矜尘低头,睫毛遮住清澈的眸,看不出任何情绪。
夜全眉梢微挑,转身继续走,哼!本管事活了这么多年,自信眼光锐利,一个小小丫头又能有什么了不起的!还不信看不透你了!
当然,矜尘并不知夜全心里想什么。这会,她心里却担忧极了。虽然听张婶说这里的主子都极和善,可是伴君如伴虎的道理她还是懂的,再者,以后不能常常出去看爷爷和毛头了,得想办法告诉他们才好,哎。
内院的待遇也不同。矜尘一边收拾自己仅有的几件丫头服饰,一边四下打量自己的住处。在外院,自己和几个小丫头住一起,在这里,竟然可以自己住一间屋子,虽然很小,但矜尘还是很高兴,至少,有自己的空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