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座的人,衙役,官兵,仵作都静静地看着没有说话,也说不了些什么只是眼里的痛苦和不忍清晰可见。
小五跪在地上双手撑地嘴里还在呢喃着:“怎么会没有…怎么会没有…”
“为什么…为什么…”
双手紧紧的抓着地面,指尖已经被磨出了血迹,脸上点点泥块沾染在什么,带着在地面摩擦的伤痕和冒出的鲜血,狼狈至极。
药老长叹一声问道:“不知道现在土匪可抓住了。”
官兵也是很无奈的摇摇头:“他们很狡猾,现在应该是藏匿在某处。”
鸿丝萝和药老一听都沉思了起来,面容严肃。
官兵望着一眼地上的小五对着药老道:“你们应该是他的亲戚吧,这孩子也是幸运了。”
又小声的对着药老道:“一会去领扔尸体安葬了吧,早些让孩子忘了这些吧。”
药老望着失魂落魄的小五,忘掉?怎么忘得掉啊。
其实今日也是想着让小五的娘同样自己收下小五为徒,只是如今却不想成了这样….
“小五,起来吧,我们去看看你娘…”的尸首三个字还是被咽在了喉咙里。
“娘…”小五似乎是听了进去语气疑惑的呢喃。
“去看看你娘吧小五。”鸿丝萝放柔声音道。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会是这样,仅仅是一夜之间,他没办法接受这样的画面。
他缓缓起身摸了摸湿润的脸庞划过伤口传来刺痛,手中是沾染的泥土,眼里暗淡无光像是一具傀儡,没有灵魂的提线木偶,跟着众人,一言不发。
小五来到一处空地,这里他很熟悉,这里有一颗很大的槐树,娘和自己说过这树已经有百年了,很有灵性会守护着村子,守护,这样..是守护吗。
槐树被一圈石墩围了起来,原本这里是村里老人小孩最常去的地方,每天都有欢声笑语,时不时也会有拌嘴,但是一切又那么和谐。
现在的槐树周围布满一具具尸体被白布盖住,地上是血淋淋的痕迹,周围是烧毁的植物和房屋中小五的脑海里无法磨灭。
小五有些呆楞的看着,不一样了,都不一样了。
小五的神情不明,看上去和之前比很、平静,平静的令人有些不安,没有歇斯底里没有落泪。
只有小五自己才感受到到他走近这里每一具白布掀开的心情,只有他自己自己心里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他可以大口的喘息,却感觉自己似乎被扼住了一般感到窒息,四肢变得无力就好像这幅身体已经不是自己的了,想逃避,却无处可逃,想掀开,却没有勇气,脑海里是万般挣扎。
终于鼓起勇气掀开第一个白布。心猛烈的跳动。
不是娘亲,出现在面前是一张老人的脸,停留在最痛苦的表情。
小五的声音不大却传入每一个人的心中。
“张爷爷,他曾经经常给我拿些甜腻的糕点说是女儿从城里带回来的。”
“王叔,他还帮我做过写字的椅子呢,说我以后一定能金榜题名。”
小五神情寂寥又些无奈似乎又在回忆着什么:“刘姨,她可小气了,之前王叔的儿子调皮偷了她一个鸡蛋被追着骂。”
…..
一具具尸体明明都是身边十分常见的人,却在那么一瞬间让人感到陌生。
直到其中一具尸体的白布被缓缓掀开,一张安详的面孔,小五沉默了。
眼睛似乎一瞬间无法聚焦起来,目光涣散,呼吸急促有些吃力,眼眶里的泪水止不住的落下,面无表情,无声无息。
看上去一副不喜不悲的表情,只有小五知道看见这具熟悉的面庞内心的痛苦,就像是被人用力撕扯着心脏,拿着尖锐的刀尖搅动。周围的空气似乎被抽空,窒息感扑面而来。
意志力在脑海里完全崩盘,似乎在叫嚣着:“哭吧,痛苦吧,哭出来。”
被绝望包裹。
几人相视一看估摸着此人就是小五的娘了,没有其他人的狰狞,是安详的死去的。
那一天的天很蓝,太阳还是一如既往的闪耀,阳光照着人的身上还是那么暖和,与往常没有任何不同,却是那么陌生的一天。
风吹过槐树凋谢一片片落叶,万物归寂心忽然平静下来。
小五一路上守着王雁的尸体一言不发,随后一行人将王雁安葬,鸿丝萝被吩咐先行离开了。
墓碑前小五不为所动,跪在墓前。
“小五,回去吧。”药老惋惜道。
“回去…我还能回到哪里去呢?”
“这天下偌大,我无处可去。”
“我不懂,为什么,为什么谋财害命的恶人逍遥法外,我娘又做错了什么她应该平安喜乐的度过一辈子,看着我成家立业,和睦一生的,而不是像这样…。”小五说到最后语气抽泣起来,压抑着低吟。
药老思量道:“小五你是个不错的孩子….如果你愿意的话…我想收你为徒,以后你便跟着我这个老头子吧。”
沉默良久小五调整好情绪沙哑的开口
“虽然我知道我这样有些得寸进尺,但希望您能帮我一个忙。”
“自此过后,您为师,我自当敬您,不违师教,供侍左右如待父母,百年后为您持服百日,抬棺安葬守孝三年。”
“为人所宗,皆当谦下,存忆本师,勿忘先恩。”
过了片刻药老开口:“你希望我帮你什么。”
小五没有回头只是望着眼前的墓碑
小五淡漠开口:“我要他们死。”
这是他心中最直观的念想,他不想去压抑,这是他唯一所求。
药老沉默了无须多言他自然知道眼前的人说的是谁。
“你为何觉得我能办到,这可是连官兵都还没有捉拿归案。”
“我信您,我信您能办得到。”冥冥之中小五觉得自己能相信眼前的人,也只能如此。
“也罢了,我也没立场去劝说你,既然如此你便先和我回去吧,三日后举办拜师礼。”
“同样…也是你得愿之日。”
回到房中的鸿丝萝气急喊出了死士。
抬手便打了一巴掌,清脆的声音回荡在空气中,主仆有别几人默默受着。
“昨日之事为什么没有告诉我!”
“主子…您吩咐我们杀了猎户一家已经完成了就…没有通报了。”
“呵,好得很,欺上瞒下我看是不把我这个主子放在眼里了!。”鸿丝萝拿起桌上的茶杯气急的丢了过去。
冰冷的茶水顺着死士的额头流下容器早已破败一地。
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气鸿丝萝稍微平静了下来,冷漠的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几人推门离开
临走放下一句话:“等我回来时,希望这里一切如常。”
三日之后
药老的宅邸大堂
药老坐于主位,鸿丝萝站立于一旁。
鸿丝萝端重开口:“其一礼,先行跪拜祖师,意表敬重,虔诚。
堂下的人一袭白衣孝服,缓缓跪拜叩首。
”其二,拜师行三叩首之礼,生者父母,教者师父,尊师如父。
…..
半晌礼成,药老开口道:“小五啊,以往这拜师赐名我便不主持了,你可有更改。”
“徒儿姓慕,字改白。”
“瞻彼阕者,虚室生白。”
鸿丝萝拿着托盘端上红绒布上赫然放着,芹菜莲子,红豆等,鸿丝萝将六礼束脩放在了药老面前,药老接过,担下传道授业解惑的责任。礼成。
“以后你便是我药老的弟子,鸿丝萝是你的师姐,同为手足,往后好生相处。”
“是”两人拱手异口同声答道。
药老点点头颇为满意。
将一些入门的篇章书籍交与慕白。
“若是不懂可以问问你师姐和为师。”
“是,师父。”
“回去吧,好生专研。”
两人一同离开,离开大堂鸿丝萝喊道:“小…师弟,节哀…”对于今日的拜师礼鸿丝萝一点也不意外。不知道出于什么喊住了面前的人。
“多谢师姐。”
“嗯,若是以后有什么不懂可以问我。”
“好。”说完慕白捧着书籍离开了。
今日慕白穿着孝服,是用不缝边的粗白麻布做的,头上发丝用白头绳和白布条包裹,布条的尾端随着行走和微风飘荡,整个人的背影充满孤寂,眼眸里也没有往日的灵动多了些麻木。
这些日子慕白每日都是在研读药理书籍,心无旁骛,时不时也会在院子里发呆,偶尔鸿丝萝上门便会看见这幅场景。
药老每日将药浴配合药方给慕白服用,随着体内毒素的清理,慕白每日也越发有些恍惚起来,梦境和现实都有些分不清了,时常觉得一切都不太真实,模糊,梦里的场景却越来越真实,每晚频频多梦。
直到他终于明白为什么,为什么自己会这样了,梦境的画面和现实里记忆融为一体。
原来他终究也不是慕五,也不是梦中娘每每呼喊的垂儿,他是谁,不过是个无人在意可有可无披着旁人的名字许多年的乞儿罢了。
他不怨恨也不后悔,他享受了这么多年的平淡温饱的生活,他已经很满足了。
他没有告诉任何人,随着记忆的融合他觉得自己必须要调查些什么。
调查娘过去的一切。
从回忆到现实慕白望着眼前的兔笼子感慨:“你倒是还在。”
说完将手里最后几片菜叶子放进去拍了拍手离开了。
自此以后慕白的眼眸少了分纯真多了分淡漠。
他没什么在乎的了,可能在日后查清楚了一切,完成娘那个想让自己代替娘真正的儿子的事情以后,他也会为自己好好活一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