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元591年仲夏。
天荒大陆西北方某个不起眼的小部落内,卫队长尹巴正焦急地在帐外来回走动,不时有女仆产婆推开门帘进出,步履匆匆。
“这他娘的见鬼了,都快一天了,还没生出来。”尹巴眼中隐约有些担心。
“您别担心,想必小主是天降神人,所以出生比常人要曲折一些。”守卫在帐外的一个士兵轻声说到。
听到这话,尹巴走上前去一巴掌就拍在了那守卫后脑勺:“唉札木合,你小子什么时候这么会说话了?不过老子喜欢!”
虽然略微感到一些安慰,尹巴眼中的忧虑却没有减轻半点的意思。
在这小部落上方的天幕中,有一轮明月高悬,照亮了大半漆黑的夜空。而在月色穿不透的地方,一扇巨大门户矗立云间。
上有浮雕千万,真龙彩凤飞舞其间,麒麟狻猊争雄当中。
随着凡间帐中婴儿一声嘹亮啼哭划破寂静的夜空,天门上的异兽神禽好似活了过来,光影流转,熠熠生辉。
高立九天的门户缓缓开启,刚开一丝门缝,天空狂风骤起,雷云聚集。似乎世界规则感到了威胁,才做出了这样的反应。
等门户完全洞开后,雷云狂风却退到数千米外继续肆掠,对门户虎视眈眈。
门内景象是另一片天穹,死寂的宇宙当中点缀有万千星光。
偶尔有大如星辰的巨兽飘过,死而不灭的尸身犹有威压,各种法则围绕在其周围。
突然间,门内群星同时璀璨。如水星光倾泻而下,似百川到海般汇在一处。
在光亮最浓时,一道天碑从极尽黑暗中射出,砸入星光汇聚之处。
星光被搅散,那天碑堪比饕餮入兽群,片刻就把星光吞噬殆尽。
星辰如有灵智,天碑一出便慌忙自晦,耀眼星辰须臾间皆化为蒙尘明珠。
天碑吸完星光,在虚空中沉浮转动。石制碑体有白光闪耀,上面刻满了文字,字体朦胧看不真切,溢出的气息扭曲虚空。
随着星光暗淡,大门也在缓慢关闭,就在即将合拢之时,天碑如电,一闪而出。
出门后天碑极速缩小,缩小到如指甲盖大小之时,它穿破空间阻隔瞬间到达产帐内,印在了新生婴儿心脏位置,留下了一块方形胎记。
胎记初成,天外大门上的浮雕异兽皆张口,好似啼鸣嘶吼。
门内星光完全敛去,只余下黑暗宇宙。大门随之合拢,隐入夜空。
而远处的雷暴罡风也随之消失不见。
“生了?生了!带不带把?”帐外的尹巴听到婴儿哭啼,就想掀开门帘冲入帐内。
不过还没等他进去,就被一个怀抱婴儿的产婆挡住了前路。她小心地把婴儿递给了面前的卫队长,而后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高声恭贺道:“恭喜卫队长老爷,夫人给您生了个小公子。”
尹巴像抱着易碎的瓷器一样看着怀中的婴儿,傻笑着让婢仆打发些谢礼给产婆。
婴儿刚出生,身上的血污虽然被擦干净了,但还是皱巴巴的并不可爱。只有一双大眼睛好像在母胎就睁开了一般,黑宝石似的,定定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抱着婴儿走入帐内,尹巴看着床上虚脱的女子也不免有些心疼。
“阿额娜,辛苦了。”
“赶紧给我们的儿子取个名字吧。”面容清丽的女子笑了笑,面色苍白。
“这小子出生折腾你这么久,叫他尹苦吧。简单痛快,呵呵。”尹巴粗着嗓子吼到。
“你嗓门小一点,别吓到他了。我看还是叫他尹易吧?他出生不易,但是我希望他以后的道路都很顺畅容易。”阿额娜伸出双手从尹巴怀里接过孩子,轻笑到。
“听你的,就叫尹易吧。”尹巴倒也随意。
襁褓中的尹易,胸口胎记越来越淡,直至消失不见。而天外的大门,也缓缓闭合,消失在了夜空中。
......
尹易成了部落里的神童,脱胎一月就可行走如飞。半年后就可以和大人们对答如流,父母所传授的知识一遍就能记住。只是调皮捣蛋也是部落之最,从会走路开始就不知道拆了多少帐篷,让夫妇俩又喜又恼。
“儿子,看我给你带什么了?”尹巴刚回部落,就扯着嗓子大吼,半个部落都能听到那粗犷的嗓音。
已经三岁的尹易从大帐内窜出,欢快地往声音来源跑去。
“慢点儿,小心别摔着了。”阿额娜急忙从帐内追出来,高声喊到。
“知道啦。”稚嫩的手掌往后挥了挥,步伐却一点也没减慢。
汉子抱着跑过来的儿子,然后让人拿出了一只小兽:“怎么样?这奇怪的兽崽子好像是被遗弃的,你老爹我前几天捕猎的时候捡到的,长得和囚云还挺像。”
小兽虎首马身,皮毛雪白,两只可爱的叉角竖在脑门,在人手里面嗷嗷挣扎。
尹易盯着被人拿在手中的小兽很是欣喜,伸开双臂就要去抱过来。
“去吧,去逮过来。”汉子轻轻把他放在了地上。
“那我可以给他取名字吗?”尹易眨巴着眼睛。
“哈哈哈,当然可以。”
“它这么白,那...那叫它光牙吧?”孩童仰着粉雕玉琢的小脸,询问父亲。
“好名字,就这个。”有些疲惫的汉子揉了揉儿子的脑袋。
“回来啦?”阿额娜听到门帘掀起的声音。
“嗯,这次出猎没啥好东西,憋闷死我了。”尹巴把武器递给婢女。
“你说,是不是可以让易儿去学点儿东西了?大祭司好像开课才没两天。”阿额娜给丈夫端来一碗水。
“学习?那明天我就去大祭司那里请示。只是他年纪太小了,也不知道行不行。”他指了指正在和光牙玩耍的儿子。
“呵呵,易儿天生神力,又聪慧异常。早点入学不是应该的嘛?他可是我们的儿子。”阿额娜嗔怪地白了丈夫一眼。
“你说的对,我们的儿子,差不了。哈哈哈,来人,换酒。”尹巴重重一拍大腿,放下水碗高声笑到。
尹易和光牙玩耍正开心,他每一巴掌都能准确地拍开光牙的脑袋,让它咬不到自己。光牙每次被拍懵都要愣神许久,这让他乐得嘿嘿直笑。
第二天一大早,还在被窝做梦的幼童就被扯着耳朵叫了起来。
等父子俩来到课帐之时,大祭司正在传授课业。见到父子俩,也就暂停了讲课。
课帐内的学童最小的都有六岁了,见到部落里著名的捣蛋精来了,都好奇地打量着他。
尹巴牵着尹易行了一礼,而后恭敬地说道:“尹巴携子拜见大祭司,我儿特来请大祭司教导。”
大祭司坐在教案后面,轻笑着点头道:“这么快就安排了?”
“回禀大祭司,我这崽子您也清楚,虽然年纪不大,但是机灵的很。所以就想着让他来试试。”尹巴躬身回话,眼里却有藏不住的骄傲。
“嗯,这我倒是听说了。娃儿,你想学什么?”
年幼的孩子躬着身思索了片刻,认真回道:“想学我不知道的一切。”
“臭小子,说话直白点,神神叨叨的。”尹巴一掌就拍在了他头上。
“呵呵,学无止境,这娃儿既有求知精神,你又何必责难呢。来吧娃儿,找个位置坐着,我能教什么,你就学什么。我把脑子里的东西教完了,你再去向这个世界求教更大的学问。”大祭司向着尹易招了招手,然后背过身往那矮小的几案走去。
尹易找好座位开始正式学习,尹巴躬身告退,帐内又恢复了正常的秩序。
“别看了,好好听课。刚才我讲到哪儿了?”苍老的大祭司拿着一卷竹简,笑呵呵地问下面坐定的部落小孩。
“蛮族~”孩童们齐声回答。
“嗯,对对,蛮族。蛮族啊,身高近两丈,易怒。怒而生力,刀劈斧砍不知痛楚,也是我们云矛大部落的守护之师。只是蛮族生性凶残,如在荒野单独碰上,首要规避,避之不及则和,和而不成如何?”
大祭司静等了一会儿,见孩童们没有回话,才一字一顿地说道:“和而不成,则战!娃儿们,这得记住别忘咯。”
“我们天荒之地有七大部落,分别为黑水、乞颜、多霍、杭盖、云矛、尊克、速察。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也我讲过吧?”
“讲过~”孩童们齐齐回答。。
“七大部落,各统领数十中型部落与星斗般数不清的小部落,咳咳。每个中型部落设有大城三座,大部落设有巨型城池五座。而这,就是我们部落之基,安身之地。所以,保卫所在部落,是生来刻在骨子里的训诫,是每个人必须遵守的神谕。”大祭司喝了一口水,浑浊的眼睛收起慈祥,如鹰隼般扫视下面站立听课的部落幼童。
在大祭司严肃的目光下,没有人敢做多余动作,都乖巧地站在原地垂头聆听教诲。只有一个女童悄悄扭过头,对着尹易眨了眨眼,很是俏皮可爱。尹易也做了个鬼脸作为回应。
尹易初次上课,大祭司只是瞪了他一眼。
不过女童这样做的后果就是被大祭司扯到了课堂上首,当着众多孩童的面重重打了手心。
尹易看着女童皱成一团的小脸,忍不住替她吸了一口凉气。
枯燥的课程让尹易有些浑身燥痒,不过大祭司在上头他也不敢造次,只好假装认真听课,不过脑中所思早就神游天外了。
等听到下课二字他才回过神来,嗖地一下就窜出了帐篷。这让几个年岁稍长的部落孩童很是错愕,本来他们还准备去逗逗这小奶娃的。
“咋样,儿子。”见到尹易出来,算准时间过来等待的尹巴笑呵呵地走上前来。
“还好吧。”尹易几下就爬到了老爹的脖颈,骑坐了上去。
“什么叫还好?你小子没认真听课吧?”
“听了的。”尹易翻了个白眼。
“我懒得理你,回去让你阿妈审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