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偶一闪而逝,金属双臂瞬间变成了两柄长在身上的尖刀,交叉着立斩而下。
作为裁判的秦姓导师见到利器出现,本想进入场中干预,但当他看到木文古井无波的面容,眼中流淌的绿光逐渐包裹全身后,又悄悄收回了踏出的脚步,选择了静观其变。
双刀撕裂空气,两道流光如电,准确无误地劈到了木文身上。场边与木文交好的学童见这情景,不由惊呼出声,都以为木文已经凶多吉少。
木文还是保持着那淡定的表情,身体被划过却如涟漪一般荡漾,最后刀锋落地,木文身躯随即化为一阵轻烟消失不见。
虚惊一场。
等他再次出现的时候,已经站在了人偶身后,伸出一只手掌对着人偶后心,轻声说道:“回光。”
木文手掌前方的光线瞬间消失,形成了一个球状黑洞。目光望去仿佛视线也被黑洞拉扯,只能看到无尽的黑,光明被吞噬殆尽,周边光线再难入目。
人偶没有表情的脸上,却让人奇怪地感觉到了笑意,它喉咙深处响起咔擦咔擦的声音,反手一刀挥至。
木文再次留下残影消失,但那个吞噬光线的黑洞却停在了原地。
黑洞看似慢慢悠悠地在空中飘浮了小段距离,但在人偶后撤之时却如影随形。
“轰。”黑洞突然炸开,冲击而出的气浪让场边的人都睁不开眼睛。
而后一点白光从溃散的黑洞中现出,越来越大,越来越耀眼。
直到黑洞完全消失,那一点光快如彗星般撞到了人偶眉心。
人偶被撞击后头部往后仰去,身子却站立不动,整个脖颈往后呈现出诡异的角度。
一秒,两秒,三秒。
人偶一直没有动,场边有人尝试着鼓起了掌,其他看好木文的学童相继被影响,掌声逐渐密集,最后响彻了整个比武大厅。
在掌声响到最高点的时候,木文可能也以为自己胜利了,在场中慢慢显化出身形,围绕身躯的绿光也回到了眸中。
“咚、咚、咚。”
缓慢沉闷的撞击声陡然间响起,学童们不由自主地停下了鼓掌动作,都往声音传出的方向看去。
人偶仍旧是那副以诡异角度往后仰头的样子,不过恢复人形的双手正有节奏地在互相撞击。
木文看起来面容平静,不过拳头上的微微凸起青筋,表明了他的不满。
他第一次对着人偶开口:“装神弄鬼。”
木文双目绿光陡然炽烈,犹如实质的光束照在作怪的人偶身上。
他左眼中的绿叶重新飘出,右眼里的叶柄也悬在眼前。在炽烈的绿光中快速变大,最终遮挡住了木文身影。
绿叶化为了一面大盾,盾面光滑,绿意流淌。
叶柄变成了一把晶莹如翡翠的长剑,剑刃处绿光似火焰燃烧,包裹住了剑体。剑气吞吐,锋锐之气慑人心魄。
人偶双臂再次化为铮亮双刀,足部由掌化蹄,浑身密密麻麻布满了尖锐小刺。一双金属巨翅从背部长出,虽不能起飞,却厚重扎实。
这次木文没有等人偶攻击,在大盾后面五指虚握,好似抓住了剑柄。然后他高高抬起手臂,斜着往下一劈。
悬在空中的长剑如臂指使,随着木文的动作而做出变化。
一道凝为实质的剑罡自长剑剑尖飞出,滚滚剑气充斥在剑罡周围,滔天绿光直扑人偶。
自九幽还阳的人偶发现躲避方位已经被剑气全面覆盖之后,蹲下身子把双翅收拢包裹住身躯,直面翻滚而来的剑罡。
绿光很快就淹没了人偶的身影,接着就是一声巨响,修为浅薄的学童大都是双耳轰鸣,一时失去了听觉。
随之而来的就是乒乒乓乓的金属交击声,偶尔夹杂有锋刃划过金属的扎耳声音,听得人牙酸。
待声音完全消失,场中则是弥漫着绿光,绿雾涌动在决斗场中央,许久不曾散开。
这次没有人欢呼,没人能确定这次对拼的胜负。毕竟有前车之鉴摆着,在一切没有水落石出之前,冒头说出的任何话语做出的任何行动,可能都是以后重重砸在自己脸上的巴掌。
绿光逐渐变淡消失,决斗场中一站一跪。
跪着的是人偶,他光洁的金属身躯已是残破不堪,一对巨大的翅膀如同烂布一样挂在背后。身上很多地方被豁开伤口,没有被切开的地方也是密布着细小的划痕。碎裂的尖刺掉落满地,如松针一般铺在地上。
站在另一边的木文虽然笑容恬淡,但起伏不定的胸腹也表明了他消耗并不小。
虽然剑罡的威力巨大,大到越阶打伤了幽魂,这是他想要达到的效果。可他自己明白,短时间内想要再次施展这威力巨大的剑术,已是不可能的事。
要离见到这场面也终于低下了头,他重新掐诀念咒,以鲜血在地上绘出了一副不大的阵纹。
这是要撤去法术,接引幽魂回到轮回禁地的阵法。
底牌已出,他终究是失败了。
阵法初成,森寒阴气就从没有门户的阵法中透出,让离得近的要离不由打了个寒颤。然后一道道灰雾自阵法飘出,连接成了几条锁链。
雾气凝结的锁链在空中哗啦作响,飞舞着接近半跪在地上的人偶。
锁链没有意外地锁住了人偶四肢,慢慢回缩。人偶身体内的幽魂即被扯出,随着锁链往阵法退去。
这时人们才看清了幽魂的模样,猩红的双目中恨意滔天,赤裸的惨白皮肤没有血色,光洁的脑袋下一对尖牙尤为醒目。他瘦骨嶙峋,但手臂异常粗壮,口中的腥臭之味连隔了老远的尹易都能闻到。
就在他将要被拉进阵法的时候,这模样恐怖的幽魂猛然前冲,锁链被崩的笔直。他桀桀怪笑,声音似歇斯底里后的沙哑:“小子,千不该万不该让我看到了通天木的叶子。我必夺之,必夺之啊!”
幽魂双臂再次涨大一圈,锁链被挤压的嘎吱作响,看来不久就要被崩碎。随后它又是往前一挣,锁链终于寸寸断裂,重新化为灰雾回到阵法。
灰雾消失,阵法中却突然传来吼声,那似在九幽之底响起的吼声怒意滔天。一声盖过一声,好像马上就要穿破阴阳界限强冲进人世。
幽魂没有耽搁,它伸手掰下一颗獠牙,从中空的牙齿中倒出一个与他模样相似的鬼影。绿豆大小的鬼影被它直接倒进嘴里,不见咀嚼动作,喉头滑动即落入腹中。
片刻间,幽魂气势一变,滔天阴气自体内漫出。
“啊~~~”幽魂发出尖唳的啸声,体型迅猛增大,不久后就高达三丈。
它不敢拖延时间,阵法中的声音让它心颤。
就在木文严阵以待的时刻,幽魂锋利的爪子居然向后挥去。
那里是虚弱的要离。
利爪割裂空气,转瞬就到达要离的面前。要离没有办法抵挡,他勉强往后退了几步,却躲不过快速逼近的利爪。
就在利爪要接触到要离之时,矮小的秦姓导师赶到。他也没有动作,就这么站在原地等着利爪临身。
学童们闭上了眼睛,仿佛这面庞通红的导师下一步就会落得身死道消的下场。
“哐啷!”
预想中的血肉破碎的声音并没有传来,反而是琅琅金铁之音。再睁眼看去,幽魂一脸不可思议的神色,抱着已经利爪碎裂的手臂。而矮小的导师仍旧站在原地,连衣衫都没有破损。
他讥笑道:“照魄初期的小鬼,跑这儿来闹事。”
幽魂心凉了半截,它没有料到场外这个气息普通的老人居然是修炼高人,想来另一个老头也不简单。
但是事已至此也没有后退的余地了。如果不能夺到通天树叶,再被抓回九幽那下场他不敢想象。
它不再攻击要离,霍然转身以决然的姿态又杀向木文。既然不能杀掉布阵之人,那就先抢到要想之物。幽魂单臂探出,新长出的五爪森森恰如五把钢刀。
大盾迎上拒敌,被五爪刺在中心处,绿波晃荡盾身颤抖。木文一口鲜血喷出,捂着胸口退开了两步。
境界差距太大,哪怕是天赐神通,也没法挡住这恶鬼。
就在大盾要碎未碎的时候,一只手搭在了幽魂手腕。也不见那手掌有什么异样,幽魂的手臂开始冒出青烟,然后滋滋作响。
它好像冬天被扔入火炭的积雪,手臂迅速消融。幽魂凄厉惨叫抽手退回,不敢再攻击大盾。搭住它手腕的老者也收回了手,不忘吹了吹掌心,看样子是有些嫌弃。
白须白发蓝袍的老者笑容和蔼,也不说话,只是笑眯眯地看着它。身后那个矮小老头这时哈哈笑道:“公孙导师,这小鬼要不灭了吧?”
公孙齐摇了摇头,伸手指向要离方向。秦姓导师回头,才看到一人身鹰首的阴神正提着魂索站在他身后。
阴神轻飘飘地甩出手中魂索,然后拱手对二人行礼。两位导师刚还完理,就听到那阴魂的刺耳哭嚎。
原来,那一般草绳模样魂锁已经勒住了幽魂脖颈,任凭它怎么挣扎,魂锁只是越锁越紧,贪婪地吸取幽魂的阴气。
直到幽魂化为常人大小,那阴神才去拿住绳子一端,扯着幽魂往阵法走去。
等阴神和幽魂消失后,两位导师这才去扶起要离,交代了他几句。
然后二人在场中交头接耳,似在讨论什么问题。最后秦姓导师点了点头,好像认同了公孙齐的说法。
公孙齐重新归拢学童,准备给他们补一堂课。